……

“大哥！”

“某過來找你了！”

屋內，午飯也才堪堪上桌，外間王雱的聲音就準時響了起來。

“陳大，你去開下門吧。”

王霽放下了手中端著的碗筷，滿臉皆是無奈。

自從前幾日他從老宅回來，留下王雱吃了一頓飯后，這小子便日日掐著點過來蹭飯了，一餐都不曾落下。

早上打鳴的公雞都遠沒有他準時。

按照王雱自己的說法就是：這才是人應該吃的東西。

面對吃食，他的態度倒是同王霽更加接近，而非是王安石那樣。

不多時，王雱就帶著滿臉得意的春風走了進來，屁股還未落到凳子上時就已經抄起了碗筷，隨意掃了一眼桌上那幾樣菜后便饒有興致地開口詢問：“大哥，今個兒這幾樣吃食可有名字？”

“紅燒肉、清燉豬蹄、拌椿芽……”

說了一遍菜名之后，王霽的目光就落在了王雱臉上：“元澤，可是有什么好事發生？”

“你這臉色怎么……昨晚又露宿哪家清倌人閨房了？”

“嗯！”王雱夾了一筷子肉入嘴，而后就瞇著眼睛晃起了腦袋否認。

“唔……唔似……”而后匆匆咀嚼兩口，將嘴里那些東西硬吞下去之后王雱便再度開口：“大哥，前兩天某帶你去見的人你還記得吧？”

“記得！”王霽面色平靜地端起碗筷吃了起來：“某還沒老到連幾天前的事情都記不住。“

大宋朝的官家雖然從根子上就不比漢唐的皇帝有逼格，但再怎么說，那也是能一言決人生死前途的。

趙仲針這娃現在確實還沒坐上那個位置，但就歷史進程而言，他也快了。

區區不到四年而已，算時間嗎？

王雱咧嘴笑著：“大哥，某知道你肯定猜過他來江寧的目的，要不賭一賭你猜得是否準了？”

話剛一出口，下一刻王霽手中的筷子頭就敲到了他腦袋上。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好賭者卻有敗家之因。”

“這個好賭的習慣回頭你給某改了，如若不然……”

王霽淡淡掃了他一眼：“某過兩天就去跟叔翁說，看是否應該讓你安心在家中鉆研上幾年的學業。”

一邊聽著，王雱臉色已經就跟吃了黃連沒多大區別了。

“不過……這次就算了。”

隨著王霽松口，他原本難看的面色就稍稍緩和了些下來。

他也清楚，王霽能說出來的話，自然就能去兌現了。

好在他也只是興致上來了才會有這么一說，當即王雱便哭笑不得地開口解釋：“大哥，某如何你還不知道嗎？某怎么可能好賭啊！”

“……最好不是。”王霽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將手中碗筷放了下來。

前世他畢竟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去的，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未能得見最高處的風采，但偏偏就是因為如此，他見過很多因為好賭而搞到家破人亡的人。

尤其是那些僅僅只比最底層好一點點的人，最為好賭，而且只要一賭那便是家破人亡。

“元澤，那位貴人是來找叔翁的吧？”

“……”頓時，王雱便掛上了一臉見鬼般的神情：“大哥，你怎么猜的？竟會如此準確？”

“用腦子猜的。”王霽伸手輕輕點了下腦袋：“你且仔細想想，那位貴人在這江寧能認識幾人？”

“除了你這個宿友，他還能認得誰？”

一面說著，他臉上原本還存在的最后一絲笑意就徹底平復了下來：“從汴梁到江寧，只為了見一面你這個也才半年不見的朋友？就是夫妻之間恐怕也不會如此吧！但除卻私事，所剩的也就只有公事了。”

“但什么樣的公事又能讓這樣一位貴人在私底下前來江寧？”

隨著王霽將一切分析擺出來到面前，王雱臉上的愕然也逐漸被認真所替代，努力開始思索了起來。

半晌……

“大哥，萬一那位真有其它什么公事呢？”

王霽帶著滿臉的無語看了他一眼，再一次伸手輕點腦袋：“腦子呢？”

“某問你，前些日子，朝廷有哪件公事沒能辦成？”

“這還用問，自然是……”回答到一半，王雱就張開嘴巴愣住了，僅僅不到兩個呼吸，他就徹底閉緊嘴巴不再說話。

王雱聰明這一件事基本上人盡皆知，而且他也清楚他自己確實很聰明，但在王霽面前他總是有一種很清晰的挫敗感。

偏偏王霽聰明這一件事外界卻無一人得知。

“還算有點腦子。”王霽緩緩抬頭看向外面院子，眸中神色稍顯復雜：“某不清楚叔翁到底在考慮什么……不過如此貴人親自前來，很明顯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若再往后，恐怕是不會有了。”

雖然日后朝廷征召王安石的詔書肯定不會斷，但能讓趙仲針親自前來江寧的機會肯定也就只會有這一次了。

而且，王霽擔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趙仲針是私底下前來江寧的，以史書的尿性，這種事情成了或許還會有所記載，可若是不成，大概率是不會記錄哪怕一個字的。

畢竟為尊者諱。

如果原本的歷史上也發生過這件事情而沒有記載……以趙頊的性子，就算不會記恨王安石，那肯定也是對此有所芥蒂的。

如此情況，趙頊怎么可能完全信任王安石，讓他去放手改革？

“不會有了？”

隨著王霽聲音落下，外面便響起了少年那獨有的聲音，語氣輕松卻也帶著幾分笑意：“元貞大哥，上次見面之后，某還懷疑過元澤所言是否太過……”說著那一道身影便從門外轉了出來，走進屋內：“你何必藏拙于身呢？”

幾乎同時，王霽就瞇眼看向了旁邊已經縮起腦袋的王雱，眸中殺意彌漫。

這個臭小子，又來坑他？

一次沒完，來第二次？

“咳……”王雱則是干巴巴道：“大哥，這也不能怪某啊！你也知道這位【貴人】的身份。”

“他要跟某過來見你，某能有什么辦法？”

這就是你肯你家大哥的理由？王霽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就算這個理由可以理解……但即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