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溫南熏是被霧生叫起來的。
他一臉焦急,“熏熏,你快出去看看,夫子發怒了。”
溫南熏怔了一下,她有些不太相信,那個一直修身養性,啥事都不太管的人,也會有發怒的時候?
見溫南熏不信,霧生道:“阮寶被罰跪在院子里。”
溫南熏心中一緊,“怎么回事?”
“好像是說阮寶他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溫南熏和霧生快步走到阮先生的院子里,瞧見那堅硬的地板上,一道小身影跪在上方。
正是阮寶。
阮耘墨手里拿著一根藤條,對著阮寶的掌心抽。
溫南熏正想上前,霧生拉住了她:“別去,夫子發起火來的時候,誰勸都沒用的。”
“難道要在這里干看著?”溫南熏道。
“夫子抽累了,會停下來的。”霧生說,“夫子很快就會累的。”
果然,沒過多久,阮耘墨累了,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將藤條丟掉,對阮熠喬說:“你給我跪在這好好反省!”
見阮夫子離開了,溫南熏和霧生上前去。
她瞧見,阮寶的手心都給抽紅了,一條一條的紅棱子,外圍有些腫脹,有些地方甚至破皮。
阮熠喬將手藏了起來。
“我沒事。”
“你要在這里跪多久。”溫南熏問。
“不知道,要等老爹消氣吧。”阮熠喬想到之前的罰跪時間,“少說得三五個時辰。”
“餓嗎?”溫南熏想他應該還沒有吃早飯,“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阮熠喬眼睛一亮,他道:“我要吃燒雞,還要搭配一點小酒。”
他最近這段時間迷戀上了燒雞配酒。
“等著。”溫南熏去了一趟廚房,沒過一會兒,她回來了,手里拿了幾只燒雞,還有一壇米酒,三個碗。
霧生按照溫南熏的吩咐,抱來了一些黑色的布料,一方毯子,一些棉花,還有幾個支架。
阮熠喬看著溫南熏手里的燒雞,移不開眼。
溫南熏將燒雞放到了一旁,她從霧生手里接過毯子,對阮寶說,“你挪個位。”
阮熠喬往外挪了一點。
溫南熏將毯子鋪在堅硬的石板地上。
“你再挪回來。”溫南熏對他道。
阮熠喬驚了一下,“這樣行嗎?”
“沒關系的,夫子只是罰你跪著,又沒說一定要跪在地上。”
阮熠喬想了想,覺得溫南熏說得實在是特別有道理。
他挪了回來,當即覺得地板沒這么生硬了。
他驚喜道:“熏熏,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更聰明的還在后頭呢。”溫南熏將支架豎立了起來,然后固定住,和霧生一起,往支架上蒙上黑布。
搭建起來了一個簡易的帳篷。
“你搭這個干什么呀,又沒有下雨。”阮熠喬疑惑道。
“待會你就知道它的用處了。”溫南熏給阮熠喬遞了一大團棉花,“你可以塞膝蓋下。”
有了第一次跪毛毯作弊,阮熠喬也就沒再有心理障礙了,他當即接下了這團棉花,按照溫南熏所說的,塞在自己的膝蓋下方。
一切都準備就緒,溫南熏將燒雞和米酒拿了過來,笑著道:“我們可以開吃了。”
霧生和溫南熏分坐在阮熠喬的兩側,三人圍繞成一個小圈坐著。
溫南熏給每個人的碗里都倒了一點米酒。
阮熠喬撕開一只腿子,伴著酒吃了起來。
霧生手上還拿著一本醫書,一邊吃燒雞,一邊看書。
阮熠喬酒氣上頭,耳后根有一點點的紅,他笑著舉碗,“這是我第一次,被罰也很開心。”
溫南熏舉碗,和他對碰了一下。
阮熠喬拍了一下霧生。
霧生抬起了頭。
阮寶道:“碰一個。”
霧生有些猶豫:“我不太能喝酒的。”
“這是儀式感。”溫南熏笑著道。
在兩人的催促下,霧生拿起自己的酒碗,與兩人對碰。
“敬明天。”溫南熏道:“愿以后的日子越過越好。”
阮熠喬道:“我要敬我自己,愿我能早日成為大廚。”
霧生想了想,“我希望我能成為懸壺濟世的名醫。”
“我再加一句。”
阮熠喬道:
“我們三個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溫南熏笑了。
霧生也笑了。
三人碰碗,一飲而盡。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天燥熱得不行,太陽就像是一個大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
不遠處蟬鳴聲一陣高過一陣。
阮熠喬如今總算知道了溫南熏搭了一個黑篷子的用意,不用被太陽光直直照著,瞬間感覺沒那么難挨了。
書閣里,阮耘墨叫來童子,“那小子認錯了嗎?”
童子道,“沒有。”
阮耘墨蹙了一下眉:“他怎么還不認錯?”
“少爺在吃雞。”
……
三日后,溫南熏收到了攬玉定制的匕首,是那個叫啟明的小廝送過來的。
匕首整體上橘黃色,刀鞘上方鑲嵌了一枚白玉,是一把外形上極為好看且便攜的利器。
溫南熏打開了上方的機關,并用刀尖向著自己的手臂輕輕地往下刺去,刀順著力道往內收縮,并沒有傷到她的手。
溫南熏將匕首收好。
……
書柜已經打好了,阮熠喬請了許多搬貨郎,將藏書樓里的一些書陸續地搬到了鋪子里。
鋪子上鑲了一塊金色的牌匾,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喬熏霧書鋪子。
名字十分拗口,但阮寶堅持要用這個名字,鑒于他是這間鋪子的大股東,溫南熏也就由著他了。
書鋪子就這樣開張了。
第一天,無人造訪。
第二日,依舊無人。
第三日,門可羅雀。
直到開張后半個月,才陸續有些人氣。
鑒于他們三個人每天都有許多事情要忙,看鋪子的事情就交給了李叔,阮熠橋每天都會給他付一定的工錢。
有這等美差事,李延年自然笑著應下了。
聽她哥哥說,清溪鎮里的屋子已經建好了,再布置一下,就可以入住了。
溫南熏十分期待。
正是大熱天,溫南熏煮了一份銀耳湯,打包好后,來到了殺豬鋪子,遞給徐三娘:“師傅,最近太熱了,喝點這個解解暑。”
徐三娘擦笑著道,“丫頭,你有心了。”
她停下手上的活計,接過溫南熏遞過來的銀耳湯,一飲而盡。
今日初一,溫南熏知道,每月的這個時候,徐老七必會來收賬。
她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等了將近一刻鐘之久,溫南熏瞥見了徐老七從街側的一角走過來。
他走路姿勢還是如同以往那般囂張,目光上揚,沒將任何放在眼里。
溫南熏收回目光,她笑著對徐三娘道:“師傅,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什么?”
“你走近一些。”
溫南熏眼角彎成了月牙兒,
她笑著道:
“是很貴重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徐三娘寵溺地看著溫南熏,她往溫南熏這邊走近,嘴里嘮叨著:“什么禮物,神神秘秘的……”
正當她走到溫南熏面前時,她的步子頓住了,面色一僵,目光也跟著凝滯。
她不敢置信地抬了下頭,看著溫南熏:“你……”
溫南熏將匕首抽了出來,鮮血飛濺,射了她一臉。
不遠處的徐老七猛然頓住步子。
周圍所有的東西都看不清了,他的眼前只有那一抹血紅。
徐老七目眥欲裂,跌跌撞撞地朝徐三娘奔去。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