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樓掉下去，摔不死。

溫南熏親自試過了。

雖然是腦袋朝下掉，但到最后關頭，她生生地扭了一個方向。

果然，怕死還是人的天性。

她的頭沒摔到，但她的背和腿遭殃了，一開始只是麻，全身皮肉和骨骼都被震蕩了一下，痛覺神經都麻木了。

直到疼痛一點點被喚醒，漸漸傳到了四肢百骸，她躺在地上，動不了，感覺自己的腰和腿快斷了。

直到瞧見攬玉從來福樓大門處沖了出來，見她還醒著，惶恐不安的神色漸漸淡了下去。

“還好嗎？”攬玉蹲下身。

一點都不好，腰痛，腿痛，屁股痛，全身上下都痛。

怕溫南熏摔到骨頭，攬玉沒有輕易搬她，“你稍等，我去叫大夫來。”

來福樓對面就有一家醫館，溫大寶還在那里躺著沒醒來，如今自己也要進去了，溫南熏心底嘆了一聲。

攬玉很快叫來幾位大夫，有點資歷的一位大夫先是給溫南熏檢查了一遍，給溫南熏兩條腿上了夾板固定住，然后叫人搬來擔架，將她抬去了醫館。

李延年還在醫館大堂里等著溫大寶，同時心里有些焦急，妞妞忽然沖了出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和溫大寶交代？

這時有幾位大夫抬著擔架趕了回來，李延年起先沒重視，直到他看了一眼擔架上的人。

“妞妞？”

“李叔……”出去一趟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溫南熏有些慚愧。

李延年看了一眼溫南熏的腿，“你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著了。”見李叔眉都快擰在一起了，溫南熏安慰他道，“我沒事，養幾天就好了。”

大夫們將溫南熏抬進里屋，她瞧見溫大寶就在不遠處的病床上，只有一個老大夫在給她處理眼睛上的傷口。

而自己，則被三四個大夫環繞。

她指了指溫大寶，對大夫們道，“我不用那么多人，你們去一個，照看我哥哥。”

幾名大夫互相看了一眼，又瞧了瞧站在一旁的攬玉，直到攬玉點了下頭，他們其中一個人才去了溫大寶這邊。

溫南熏閉上眼，任憑大夫們為自己治療，也許是太過疲乏的緣故，沒過多久她就睡著了。

等醒來之際，外邊天已大亮。

溫大寶已經醒了。

他墨色的瞳仁盯著她，“怎么傷的？”

溫南熏一陣心虛，不敢去瞧溫大寶的眼睛，“我不小心……不小心摔倒的……”

溫大寶瞥了一眼她的腿，“能摔成這樣？”

溫南熏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感覺被車轍子從身上碾過一樣痛，她倒吸一口涼氣。

同時有些慶幸，會痛就代表這兩條腿以后還能用。

見溫大寶還盯著自己，似乎秉承著不問明白不會罷休的架勢，溫南熏無奈只好道，“我就不小心……從二樓摔了下來……”

“為什么會摔下來？”

“因為……不小心……”溫南熏怕說是自己跳的，溫大寶會發怒。

為了避免再被溫大寶問詢，溫南熏只好先發制人，“哥哥，你怎么會去北巷那種地方？”

溫大寶回避了溫南熏的視線，他顯然也知道自己干了荒唐事，“是哥一時糊涂。”

溫南熏有些不忍，他只是太慌亂了，失去了維持生計的工作，家里又沒糧，他病急亂投醫，才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哥，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溫南熏抓住溫大寶的手，“你要是出事了，我和二寶、小寶該怎么辦？”

溫大寶有些自責，他當時卻是沒有考慮那么多，幸好現在撿回了這條命，他道，“哥以后不會了。”

溫大寶話音剛落，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過來，“你怕是沒有以后了！”

只見數位官差忽然走了進來。溫南熏看到這些忽然出現的官差，第一個反應是她樓白跳了。

為首的那位官差對此間醫館的大夫道，“溫大寶涉嫌殺人，我等奉命將他捉拿歸案！”

迅速有兩個人上前，將溫大寶扣押住，一人按住溫大寶一個肩膀，欲將他帶回衙門審問。

正打算將犯人帶離時，兩位官差忽然察覺異樣，停了下來，只見溫大寶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握著，不肯放他離開。

官差看了一眼溫南熏倔強的小臉，正色道，“妨礙公務，可一并帶回牢里扣押！”

溫大寶當即呵斥道，“妞妞，松手！”

溫南熏眼睛微紅，她緩緩的，放開了手。

溫大寶被帶離的時候，經過醫館大堂瞧見了李延年，忽然從官差手底下沖了出去，跑到李延年面前。

他跪下身，朝他不停地磕頭。

李延年駭然失色，“大寶，你這是在做什么？”

溫大寶彎下腰，俯著頭，“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還是想請李叔，幫我照顧照顧弟弟妹妹……”

“你這是說得什么話？！”李延年當即沉下臉，“要照顧你自己回來照顧……”

溫大寶沉聲道，“我回不來了……”

李延年怔了片刻，“回不來了？”

溫大寶道，“是死罪。”

李延年沉默良久，他輕輕嘆了一聲，他彎下腰，將溫大寶扶了起來，“以后我把他們當做我的親兒子親女兒，只要有我李延年一口飯吃，絕對餓不著他們。”

“謝謝……”溫大寶聲音顫抖著，他笑了，“謝謝……”

官差很快上來，將溫大寶帶走了。

只留下李延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他的腿微麻，才醒過神來，微微搖頭，“這老天也不知道開開眼，盡指著一家來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