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被攬玉當場拆穿,溫南熏仿佛站在了懸崖邊上。
往后退一步,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溫南熏看向攬玉,問道,“你會將我哥哥抓起來嗎?”
攬玉沉默了會兒,他道,“大魏刑法第三卷上書,殺人者,應下獄,秋后處決。”
溫南熏深呼吸了一下,她捏著指尖道,“我不懂什么刑法,我只知道,我們家只有這么一個哥哥,是他撐起了我們?nèi)遥也幌搿屗鍪隆!?
“攬玉哥哥,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溫南熏上前一步,抓住攬玉的衣袖,哀求地看向他,“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
“郭勇的案子,就當成一樁懸案。”
面前的小女孩那般脆弱,聲音帶顫,任誰看了都會心軟幾分,然而攬玉只是冷漠,“所以你故意親近我,給我送你蘭花,是早料到會有這么一日?”
“沒有。”溫南熏連忙否認,一雙秋水剪過的瞳孔一閃一閃的,有著小孩獨有的清透和純真,她看著攬玉,“我是真心喜歡攬玉哥哥,才這么做的。”
攬玉有幾分怔忡,眉心微微動了動,但也只有一瞬,他恢復了冷漠,“妞妞,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如你這般,大魏律法將置于何處?”
“你和我談律法?”溫南熏有幾分不敢置信。
溫南熏忽然笑了笑,“如果大魏有律法,那打死我爹娘的兇手為何現(xiàn)在還沒歸案?!”
“為何朱員外沒有受到一點兒懲處?
“就因為他是個地主,而我們是最下等的賤民嗎?”
“難道大魏律法只管我們這些窮人嗎?!”
她不解,她困惑,她將在這些日子以來來感受到的不公和委屈全部傾瀉了出來。
面前的小女孩氣場一下子變了,道理仿佛都到了她這邊,攬玉一時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攬玉沉思片刻道,“朱員外身后牽扯甚大,不過他竟然犯了法,確實是應該要接受懲處的。”
“我會幫你解決朱員外的事。”攬玉話音一轉(zhuǎn),“但你哥哥,公事該公辦。”
溫南熏沒想到攬玉這塊骨頭這般難啃,軟話硬話她都說了,但他就是不為所動。
她在心底輕輕地嘆了一聲,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嗎?
如果有酒就好了,這樣她膽子還能再大些。
拿起桌面上的茶,溫南熏一口干了,她擦了一下唇,從桌子上抄起一塊硯臺。
這硯臺十分厚重,邊緣鋒利,如果將它往人腦袋上用力砸的話,應該能將人砸死。
溫南熏拿起了硯臺,她上前一步,走到攬玉面前,笑著看向他,“攬玉哥哥,你低下頭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攬玉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硯臺,沒說話。
溫南熏繼續(xù)道,“攬玉哥哥,我不砸你,你低下頭來。”
攬玉還是沒有動作。
溫南熏請求道,“攬玉哥哥,就當是蘭花的回禮,你低一低頭。”
攬玉盯著溫南熏,瞧見她眼底的堅持,微嘆。
罷了,如果她砸過來,避開就是了。
攬玉緩慢地低下了頭,身子微微緊繃著,時刻注意著溫南熏手中的硯臺。
就在這時,女孩傾身過來,在少年的側(cè)頰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攬玉慢慢睜大眼睛,耳根后迅速冒出一抹紅,臉頰處還保留著十足的燙意,他怔在原地,如同一塊木頭樁子一樣呆立了許久。
聽見女孩喊他,他回過神來,循著聲望去,目光一縮。
只見溫南熏不知何時走到了窗邊,大半個身子都落在外邊,搖搖欲墜。
她回過頭,腿微微顫抖著,朝他笑了一下。
隨后閉上眼,往后方倒去。
攬玉大腦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了后立刻沖上前去,他好像看不到周圍其他的東西了,所有的物件都失去了顏色,他的視線內(nèi),只有那個要跳窗的女孩。
攬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沖到窗前,探出身子往下一抓。
他抓住了溫南熏的手臂。
胳膊驟然被下墜的力道一拉,攬玉悶哼一聲,他盯著溫南熏,沉聲道,“上來。”
溫南熏整個人懸在空中,腳下是空氣,唯一的依靠是攬玉那只手,攬玉試圖將她拉上來,溫南熏沒有配合。
她抬了抬頭,看向攬玉,“攬玉哥哥,我哥哥不能下獄,也不能死……”
“你幫幫我,好嗎?”
“如果他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溫南熏把自己置入了險地,憑借著此來與攬玉談判,她當然知道這樣的方式蠢得不行,但她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了。
攬玉眼底閃過一抹掙扎,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么,唇就像被定住了一樣,什么都沒說出口。
溫南熏頭一次見到攬玉露出除平靜以外的表情,心中把握大了點,直到他聽到攬玉說,“律法就是律法,沒有情面可講。”
溫南熏瞧見攬玉不容置喙的神色,心瞬間涼了一截。
攬玉的手仿佛像一柄鋼鐵一般,緊緊地攥著她,他在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拉上去。
可溫南熏卻覺得,眼前的場景應該倒換過來,她在一點一點地被他退下深淵。
“攬玉,我要救哥哥。”溫南熏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溫南熏的眼神中劃過一抹堅決。
手中的硯臺猛然砸向他的手臂,他吃痛,手臂下意識地一松。
溫南熏頭朝下掉了下去。
倒下的時候,她瞧見攬玉面色煞白,眼眸中有著驚訝、悲傷、和各種沉重的情緒。
看著一個小女孩在你的面前,以這般決絕的方式自盡,攬玉,你該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