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四天開,星河爛人目。
臨溪縣郊外十里的陶月山上,建有一座精致的木樓。
陶月山本就高峻,木樓又有七層,這里便是臨溪縣最接近天的地方。
臨溪縣一旦遭遇大災大難,就會在這里舉行祭天儀式。
在天地面前,人的力量太小了,災厄難擋,唯有祭拜,祈禱上天垂憐。
可惜大多時候,皇天不公,后土殘忍。
不過臨溪縣近些年卻風調雨順,連以前頻發的水災都很久沒有發生了,陶月山上的祭天樓便一直封存,官府偶爾派幾個人來打掃維護。
但今夜的祭天樓,卻燈火通明。
王家,玉虛觀和幾名散修已經齊聚樓內,就等著天明云開,觀微鏡照射縣城,找出兇手。
官府只是打開祭天樓,并沒有派人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實大周皇宮和仙門的利益是相沖突的。
修行門派圈地為王,掠奪資源修煉,大周皇朝早就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嚴禁各地官府和修行門派有牽連。
但無奈修行門宗勢大,許多地方官府做不了主,只得看其臉色行事。
臨溪縣就是如此,官府派人調查,甚至出面聯系星河派借來觀微鏡,今天又打開了祭天樓。
叫聲玉虛觀的走狗都不為過。
黎明時分,劉奇趕到祭天樓。
看著樓內眾人,畢恭畢敬的鞠了一禮,致歉道:“抱歉各位,來晚了,惶恐誤了正事?!?
王家,散修們均都起身相迎,明顯都是故舊。
唐禹若見了這一幕,一定慶幸當時沒有請劉奇相助,要不然死得不明不白!
主座上,一名鶴發童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氣質的道人迎了上去,笑道:“劉兄,快快入座?!?
正是玉虛觀派來主事的四境長老,云峰。
玉虛觀名為道觀,實乃修行門宗,道觀不過是在民間斂財的偽裝而已,你叫它玉虛派,玉虛宗也沒錯。
就像方展,連道號都沒有。
再看云峰,善人善信都不稱,直接劉兄劉兄的叫。
就差勾肩搭背了。
劉奇入古文一派借字道少有人知,道主行事詭秘,似有所圖,不許劉奇自爆根腳。
玉虛觀只當他是一介散修,但四境的修為,就是玉虛觀也得敬他一分。
“云峰道長幾年沒見,修為又精深了?!?
“哪里哪里?!?
眾人寒暄一陣,山下傳來一陣雞叫,天地間曙光初現。
云峰一看天光時辰,起身招呼道:“各位,上樓吧。”
眾人上得天樓,一面十寸方圓大小的銅鏡已經安置妥當。
王福洪還是第一次見這修行寶物,見這銅鏡普普通通,哪有寶光炫目,還不如自家的锃亮清晰,頓時大失所望。
但其余幾名散修和王德洛在見識淺薄這方面卻不如他。
一見銅鏡就挪不開眼。
修行之人都知道,星河派崛起靠的就是觀微鏡,看破修為,追蹤尋人只是它的作用之一。
觀微鏡最重要的功用,是尋寶!
就如劉奇所說,靈氣如湖,觀微鏡能看清楚靈氣大湖里何處有漣漪,哪里有暗涌,何方有波濤。
靈氣暗涌處,極大可能是罕見的功法寶物掙脫靈塵埋沒束縛,即將問世。
星河派的立派功法星河劍典,就是觀微鏡從一奇地尋來。
星河派憑借這一殺傷力十足的地階功法,立足中三品。
“可惜,星河派關閉了觀微鏡尋物的功效,說不定我們臨溪縣地下還藏有天階功法靈寶呢?!?
眾人哄笑,直說星河派小氣。
運用觀微鏡,需要極多的靈氣,光是云峰的靈力,不足以維持觀微鏡掃遍全縣。
于是玉虛觀請來了劉奇,兩人約定,一人半城。
“不才先來,給劉兄打個樣!請各位一旁監督?!痹品迓氏日镜接^微鏡前。
其余眾人呈扇狀分開,既不遮擋,也看得見鏡面。
云峰挽起道袍,將手掌按在觀微鏡背面,大喝一聲:“起!”
就看到無數靈力有若奔涌的河水,從云峰的手掌流入鏡中。
幾息之后,乳白色的光芒洗過鏡面,將臨溪縣呈現其中。
“開鏡了開鏡了?!?
眾人驚呼,紛紛伸長脖子想把熱鬧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云峰一臉的凝重,小小的銅鏡似乎重愈千斤,每轉動一分都要化大力氣。
“諸位,我先從城郊開始?!?
云峰靈力源源不斷的注入,觀微鏡緩緩移動,鏡中房屋連綿的臨溪縣慢慢偏移出鏡,取而代之的是重重山林。
鏡光掃過,飛鳥走獸,別無其他。
鏡面緩慢的移動著,來到縣城官道邊的一座破廟,眾人可以清晰看到破廟倒塌的神像前,被香插得千瘡百孔的泥塊。
旁邊有一壯漢倒伏,幾個酒壺或倒或碎,替眾人解釋壯漢為何酣睡。
“流浪漢而已?!北娙思娂姴孪?。
可就在這時,鏡面突然抖動,猛的聚焦在酣睡的醉漢身上,然后一絲絲紅氣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云峰眼睛一瞇,大喊一聲:“紅氣,通玄二境,可有人識得?”
旅人路過破廟,誰不是厭煩鄙視這醉漢邋遢,誰曾料到,這醉漢居然是修行者,還是通玄二境。
可偏偏是一塊鏡子,一照識破。
“不愧是靈寶啊?!睅酌⑿薷袊@道。
“紅氣,通玄二境,可有人識得?”云峰又是一聲大喝。
天樓上靜謐異常,連遠處早起吃蟲笨鳥撲扇翅膀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沉默良久,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才越眾而出,皺著臉不確定的說:“好像是我的好友散修沈醉,通玄二境。”
正不確定間,酣睡的醉漢想是感應到了什么,又或是地板太硬睡得不舒服,翻身咂咂嘴,將手伸進褲襠扣了扣,嘟囔著再復睡去。
看見醉漢面容,中年書生篤定道:“是了,就是沈醉?!?
這就是請散修到場的目的,讓他們認人或是作保。
“沈醉是吧?!币慌缘耐醯侣迓犅劊皖^翻看手中賬冊,然后點了點頭說:“查過了,不是他。”
云峰沒再理會,全力指揮著觀微鏡。
轉眼間日頭高升,鏡光掃過大半個臨溪縣,發現了七八名修行者,俱都是登記在冊,已經調查過的散修。
一無所獲。
云峰臉上見汗,呼吸凝重,深呼一口氣后撤下靈氣,不顧形象的坐著地上大口喘氣道:“不才盡力了,下面有勞劉兄了。”
劉奇沉著臉走到鏡前,至寶在前,胸中全都是對唐禹的怨恨。
“哼,今天必讓你暴露在觀微鏡中,到時候等玉虛觀的人殺到,大禍臨頭?!?
“看你還能不能像昨天一樣硬氣!”
這便是劉奇的計劃,用觀微鏡找出燈籠,然后讓玉虛觀的人施壓,自己再出面保下他。
恩威并施下。
唐禹還有什么理由不簽靈契?
有什么理由不為他所用?
劉奇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唐禹是兇手,在他的認知中,鬼物怎么可能悄無聲息的殺掉王德元和方展。
百年前鬼物能做到,但如今的大周,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