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雙打算離開西域，前往昭陽城了。

“對了，你說，那個林月歌在瀟涵閣，既然原本是你府中的舞女，她又怎么會跑去青樓賣藝呢？”

沉晚錦吸了一口清晨的涼氣，喝了兩杯涼茶，漫不經心道：“真想知道？”

梁雙點點頭，從他面前拿走一塊早點。

“她啊，是我派去的臥底。”

？

見梁雙表現得很驚訝，沉晚錦笑了幾聲，迎面溫書臨也趕來了。

他坐下，不動聲色地倒了一杯涼茶。

兩人紛紛看向他。

沉晚錦愣了愣，應該這件事告訴溫書臨也沒什么吧？他保守秘密的本領可強太多了。

想到這里，沉晚錦繼續道：“我遠離大湘，但不能完全不知大湘發生的大事以及變故，因此，我就派人進駐昭陽城，收集情報。”

梁雙與那林月歌有過一面之緣，知道林月歌不輕易與人做交易，若是她容易意志不堅定，恐怕現在早就在給沉彥許做事了。

“那，你又是怎么讓她同意幫你做事的呢？”

說到這里，沉晚錦面露難色：“這不能說。”

溫書臨只喝了一口茶，便知沉晚錦的小心思：“你之前且說林月歌和孤聞溪是好友，好到哪種地步？”

“發小，”這個信息倒是可以告訴他們，“怎么了？”

溫書臨一聲輕笑，像是對一切了如指掌：“哦，那我大概明白了。”

沉晚錦清清嗓子：“你，明白什么了？”

梁雙只是沉思，她觀察了片刻，得到了一個結論。

“孤聞溪喜歡你多年，而林月歌又是她的深交摯友，能讓林月歌幫你做事，一定需要費盡心思去討好孤聞溪吧？”

這樣一來，一個完美的圓弧關系鏈就形成了。

她說完，沉晚錦便低下了頭，只與溫書臨眼神交流。

沉晚錦：你別說出來啊！不然她又以為我是什么風流公子，還惹了什么風流債。

溫書臨不以為然：你惹得風流債還少嗎？你看看，你這宮里，美女無數，哪個不是對你有想法？

沉晚錦：……

沉晚錦：不救我是吧？絕交！

溫書臨：唉唉，別動不動就和我絕交啊？！

梁雙抬起頭，眼神對視了沉晚錦，那眼眸干凈清澈。

“你干嘛？”

“我想求個解釋。”

梁雙不太理解。

“就，雖然孤聞溪喜歡我，那是她單相思，我和她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她“噗呲”一聲。

“你還想發生什么？”她愣了片刻，只是下意識接話，沒有別的想法。

溫書臨轉過頭，在一旁偷笑。

梁雙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剛剛她所思考的那個結論：“孤聞溪大概是受了你的恩惠，林月歌才肯答應幫你吧？”

沉晚錦愣了幾秒，頻頻眨眼，她怎么猜對了？

她不僅猜對了，還絲毫沒有介意他和孤聞溪之間的事。

“嗯，后來，認識了孤聞溪，成為好友，但，我始終做不到對她的另一種喜歡。”

沉晚錦回過神，原本這件事算小，偏偏梁雙沒有放在心里，他便覺得心里哪哪兒都不太舒服。

她沒再追問，只是打算收拾東西。

他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徒然生出幾分期待。

終于，梁雙回頭看了他，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

“沉晚錦，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昭陽城？”

他心中自是欣喜，卻沒有表現出來：“不了，我，這種身份去哪里不太合適。”

梁雙轉過身，溫書臨跟在她身后。

沉晚錦的眼眸里還剩幾分溫情，余留一片熱淚。

他想過，她是這世上唯一的仙女，她冷靜自持，所以從來不需要誰的保護。

只是不知，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會不會知道呢？

梁雙上了馬，對沉晚錦說道：“你的馬我借用一段時日。”

沉晚錦開玩笑般：“那你打算什么時候還我？”

“等你回了昭陽城，我就還給你。”

“一言為定。”沉晚錦笑道。

只見溫書臨那小子也借了他的馬：“作為好友，送匹馬不過分吧？”

恬不知恥。

沉晚錦白了他一眼。

從西域前往大湘，他們走的路是商路，商路雖然也會遇到打劫匪徒，但相對于普通小道，還是要安全許多。

梁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想起這段日子的遭遇，恨不得找個地洞鉆起來。

同行的好友皆為她付出，而她卻在西域悠閑得像度假一般。

雖然，梁雙的夢想本就是在這個世界里環游……但是拋下了朋友，她心中的罪惡感突然增添了幾分。

在西域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她現在知道那蠱毒是如何制作而成的了。

她撓撓頭，似乎還是有些不滿意。

溫書臨看她苦惱的樣子，以為她又是月信來了，心情煩悶所致。

“我給你的手帕呢？”

“在呢。”梁雙的回復沒有絲毫的情感流露。

她拿出來：“怎么，你想要回去不成？這手帕都成這樣了，你不會還惦記著吧？”

梁雙想不通，不就是白月光送給他的嗎？白月光就值得他惦記一輩子？

溫書臨似乎感覺到她誤會了什么。

“洛桃都已經換人了，你就別惦記了，她現在是我的嬌嬌。”梁雙漫不經心地說。

他搖搖頭，果真她是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看你心情郁悶，以為你……”

“以為什么？”梁雙猛然想到：“昂，你以為我……”

她眨眨雙眼，停止了話語。

梁雙大概也沒想到，她那月信的時間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

原來在西域已經待了一個月了啊？

她剛想完，一股熱流從大腿根部流淌下來。

完犢子！

她一面找個可以躲避的枯木，偷偷將手帕墊起來，一面怒斥道。

“溫書臨，詛咒別人，也不能這樣詛咒吧？太可惡了！”

他在幾里之外聽見她的嘶吼，嗯，看來她現在很精神，一點問題也沒有。

梁雙回想起來真不太明白，他怎么記時間比她一個女孩還要記得清楚……

梁雙又一次回到了昭陽城，她頭戴溫書臨給她的紫色帷帽，生怕被人認出來。

“嗯，這帽子還挺適合你。”溫書臨看著她：“變得看起來溫婉了不少。”

“……”

什么意思，溫書臨是在嫌她之前不夠溫柔，沒有女子風范嗎？

梁雙隔著帷帽瞥了他一眼，不語，看向街邊的小攤。

梁雙突然想起自己作為這個世界的女配，連點可以換洗的新衣服都沒有，更別說什么金釵配飾了。

她靈機一動，拉起溫書臨，向布行走去。

“你要買？”溫書臨問她。

“對啊，”她毫不避諱，“雖然我是女配，但也要活得有尊嚴，再說了，我可是長明宮宮主，坐擁兩大門派金庫，多幾件衣服很正常。”

溫書臨被她這段話砸暈了，什么“女配”一詞，他真的不太明白。

梁雙拍拍手，滿臉神氣：“掌柜的，把你們最好的布料都給我盛上來。”

掌柜一聽，大約覺得來了貴客，便出門迎接。

可那掌柜一看，來的人是個不速之客。

一旁的女子看不清面容，不知是誰，但是溫書臨他認得。

溫書臨“噓”一聲，朝掌柜眨眼。

掌柜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便默然不語了。

梁雙左挑右挑，終于找到合適的布料：“要做多久？”

“至少一個月。”

“這么久？”

“畢竟伙計們做衣服也不容易，這么好的衣服做不好，暴殄天物了不是？”

梁雙點點頭：“那行，下個月我來拿。”

溫書臨朝掌柜遞了眼色。

她正打算給銀子，卻被掌柜推辭了。

溫書臨又遞了眼神，想讓掌柜保密，哪成想，那掌柜是個藏不回話的。

“這位公子，已經幫您支付了。”

溫書臨扇著邀月扇，面露尷尬，早知道還不如換家識相的店，這掌柜真是不識抬舉。

梁雙愣了片刻：“回去我還給你。”

“不用不用。”溫書臨連連推辭。

衣服選完了還不太夠，梁雙打算換一副造型，最后再來點金釵花鈿長玉佩。

她既然是女反派，作為反派，颯一點應該不過分吧？

一切順利，但似乎順利得有點過頭。

店主掌柜從來不向她要銀兩，她覺得稀奇之余，只見溫書臨像個沒事人，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喂，你不會又幫我付了吧？”

“嗯。”

溫書臨沒有避諱，他瞥過頭，那脖頸間的喉結和肩頸骨生得尤其優美。

“不行，要還給你。”

“還分彼此啊？”

梁雙不解：“必須分。”

見狀，溫書臨鬼使神差般地問：“你與寒教主也這樣分彼此嗎？”

梁雙愕然。

她之前理所應當地從寒憶手中收了天山派的金庫鑰匙，只因為當時她確實缺錢，并且沒有考慮這么多。

她眉頭緊鎖，額頭上的花鈿也變得歪扭起來。

梁雙此刻貌美如花，引得那些路人頻頻轉頭，加之玉樹臨風的溫書臨在他的身旁，那些路人便從神情中透露出一股羨慕。

“你們看，那兩人真是郎才女貌。”

她聽到后，回過神。

只見溫書臨眉頭緊鎖，像是一直在等待她回復般。

“他給的鑰匙，我隨時可以還給他。”

“哦？那是要和他解除婚約的意思嗎？”溫書臨有些得理不饒人。

她只覺得奇怪，溫書臨從來不會如此變本加厲地陷入一件事，而現在，他卻如此在意。

梁雙始終不可能和寒憶解除婚約，她搖搖頭：“這代表不了什么，就算……解除婚約……”

溫書臨接了她的話：“就算解除婚約，你也只心系他一人。”

“對。”

梁雙沉默了片刻。

溫書臨雙唇緊閉，與她對視。

她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星星點點的淚光，以及不甘、不舍和遺憾。

“我真不想瞞你，寒憶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溫書臨柔聲細語地說。

梁雙并不覺得驚訝，她知寒憶肯定曾經做過一些對不起她的事，畢竟寒憶也是這個世界里的反派。

梁雙輕笑一聲：“你不覺得，我和他很般配嗎？我是反派，他也是反派。”

聽到這里，溫書臨也認真般沉悶地笑了一聲。

“說得好像也對。”他接受了這種想法。

說完，梁雙冷漠無情地看向他：“那么，你忘了我吧。”

“一定要如此嗎？”溫書臨眉頭緊鎖：“你選擇誰，是你的自由，可我一時半刻改變不了……”

她知忘記一個人有多艱難，更何況眼前的人是溫書臨。

大約他被他的白月光騙了感情之后，他花了很長時間去忘記，之后又遇到了她梁雙，若是她遠離他一點，溫書臨也不會再次陷入感情之事吧。

“我就不明白了，”梁雙嘆了一口氣，“認真當你的殺手不好嗎？你這樣的人何愁找不到相愛之人，怎么一天到晚就陷于情愛了？”

溫書臨聽完她對自己的評價，也深深地同意道：“你說得是，可我沒有辦法……”

梁雙難得一笑，那種溫暖人心的微笑肆意渲染著他。

溫書臨只道：“無所謂，我就是挺喜歡你的……至于你，那是你的選擇。”

她不能逼他現在立刻減少對自己的好感，但她也不想將關系做絕，來傷害他的心靈。

梁雙思索，拍拍他的手：“好了，不還錢給你了，就當這些是你送我的禮物。”

溫書臨頻頻點頭，終于樂開了花。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