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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緣

收拾好衣裝,他就往宣政殿趕去,剛進殿就感受到兩個打量的眼神正盯著自己。

他在這王宮也待了幾年,對于這種眼神早就見怪不怪了,用余光撇了臺上兩人一眼,拎起兩角的衣袍,跪在地上,向高臺上的人行禮道:

“臣拜見太子殿下、圣女。”

桑驚鴻對于他的這種反應還有些驚喜,沒想到這人這么機靈,竟然知道先確認人再行禮,到是個好苗子。

桑紀塵忙活了一天,早就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起身吧。”

“是!”

他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卻仍是低著頭,不去看兩人。

桑驚鴻覺得有趣,打趣道:

“怎么,是我長的太丑讓司天監不忍直視嗎?”

他干嘛搖手道:

“不不不,公主之資實屬世間罕有,怎有丑字一說。”

桑驚鴻瞥了他一眼,說道:

“大人某不是叫錯了,我可是圣女,那個什么公主早就死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干嘛補充道:

“對不住,對不住,圣女,是微臣唐突了,請恕罪。”

看他一副怕死的樣子,桑驚鴻也不愿意逗他了,無趣的揮了揮手,說道:

“無趣,這次叫你來可知為何?”

司天監想的頭上直冒冷汗,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弱弱說道:

“這…實屬微臣才淺學疏,實在猜不到兩位請我來的原因。”

桑紀塵因為太過疲累,也懶得跟他費嘴皮,直接說道:

“聽說司天監對于婚嫁姻緣這方面頗有研究,不知你看圣女與那斐國的少將軍楓子期可算有緣啊?”

司天監自是明了他話中的意思,有些為難道:

“這…微臣也不敢輕易定兩人的緣分啊…”

桑紀塵見他不吃這一套,語氣加重了些。

“是嗎?我記得當年你在街上給那些善男信女們胡謅時可不是這樣,你騙他們錢財時可是很輕易就定了他們的姻緣,在街市上你可以到處躲竄,可這里是王宮,如果圣女沒能找到她的命定之人,本太子不介意讓你再體驗一下被當成過街老鼠喊打的生活。”

司天監見他不肯放過自己,只好作罷,妥協道:

“微臣知道該怎么做了。”

桑紀塵這才滿意,身體傾斜,慵懶的躺在龍椅上,沒有讓他走也沒有讓他落座,司天監就站在那,一聲不吭。

“太子殿下、圣女,斐國的攝政王已帶到。”

趙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還沒等桑紀塵開口,斐予舟就已經邁進大殿。

“這么急著召本王來,不知桑國太子是否已經做好了決定?”

桑紀塵看著他一臉調侃的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攝政王是否忘了此行的目的,未免也太不知禮數了。”

斐予舟只是瞥了他一眼,隨即把視線又落在一旁的桑驚鴻身上。

“是嗎?可本王覺得桑國的宮女也很不識禮數,竟然敢混淆本王的判斷。”

桑驚鴻明了,小茯可能是說了一些澄清自己身份的話,卻沒想到讓斐予舟更加懷疑了,罷了,畢竟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也是好心幫自己解圍,不怪她。

桑驚鴻為了維持自己圣女的形象,不便于直面懟斐予舟,只得把希望寄托給桑紀塵。

“攝政王殿下是不是太過于計較了,公主剛死,任哪個貼身伺候她的宮人不傷心難過,將圣女誤認為公主實屬正常,當時本太子也是將圣女認錯,不愿接受事實,你又何必為難一個婢女?”

斐予舟不愿意跟他費口舌,只是盯著女子的表情,想要看出一絲破綻。

桑驚鴻可是出了名的護犢子,無論她阿弟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她都護著他,從來不怕世人唾棄,現在他又責怪小茯又懟她阿弟的,她竟然還能這么淡定,難不成是自己真的搞錯了?

“看來是本王思人太深,圣女確實與公主相差許多,既如此,那本王給圣女道歉,是在下唐突了。”

桑驚鴻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點頭,他越是試探自己,自己就越要保持鎮定,不能讓他找出破綻。

站在一旁腿都麻了的司天監正想動動身子,放松一下筋骨時,卻被一旁的斐予舟點名道;

“這位是?”

他身子一僵,趕忙站好,盡量顯得自己自然一些。

“他就是本國的司天監—李逆,剛想給本太子匯報昨晚觀到的星象,這不,就被殿下你打斷了。”

斐予舟從他的頭頂打量到他的鞋履,看得他一陣不舒服,隨后不以為然的說道:

“哦,本王還以為是什么人物,原來是那個桑王重金尋來的世外高人啊,聽說你算姻緣很準,不如給本王和圣女算一卦?”

斐予舟這態度明顯是看不起他,但還要他給他們算一卦,明顯是諷刺桑驚鴻圣女的身份。

桑紀塵的氣一下子起來,看著他的眼神微微瞇起,帶有危險口吻的問道:

“攝政王殿下,本太子勸你還是對圣女放尊重些,不然小心受到天譴,到時如果圣女不愿意幫斐國忙的話,即使你割再多的城池,本王也無法勸動圣女了。”

斐予舟不屑的一笑,回道:

“太子殿下急什么?本王只是說讓他給我和圣女算一卦,畢竟圣女所宿的身體可是我前王妃的身體,既然前王妃與我有一段姻緣,那么圣女為何不能與我再續前緣呢?”

桑驚鴻實在看不下去他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不由斥責道:

“胡言亂語。”

聽到這斐予舟反而更加開懷道:

“怎么?圣女不是沒有人的感情嗎?為何要與我這俗人爭論?我看啊,是你們這個司天監技藝不精胡謅的。”

桑驚鴻袖下的拳頭再次攥緊。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懦弱的李逆竟然反駁道:

“圣女的話語豈是你能置喙的,攝政王殿下怕不是太看得起自己,圣女可是神使,豈是你這種滿身俗氣之人可以相配的?”

這氣勢可是把三人都驚到了,想到平時他一副任人欺負的模樣再看看現在咄咄逼人的樣子,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

桑驚鴻和桑紀塵對視一眼,皆是不解,斐予舟這是戳中他的痛處了?

斐予舟還沒反應過來,那人轉過身子對著桑紀塵說道:

“昨日臣夜觀星象,發現紅鸞星在夜空中發出耀眼的光亮,與武曲星相襯。”

見他這么上道,桑紀塵裝作驚訝的問道:

“那這是何意思?”

李逆看到桑驚鴻向他投來贊賞的目光,語氣更加堅定道:

“紅鸞星在圣女降臨那一天便耀眼異常,昨日紅鸞星再次出現這種跡象這是按示圣女的姻緣將至啊,而武曲星代表著將領之才,這暗示著圣女的有緣人定是一位將領之才啊。”

斐予舟見他喋喋不休那么多,不耐煩的說道:

“你可知本王也有戰神的稱號,所以司天監說了這么多不還是暗示本王是她的命定之人嗎?”

桑驚鴻現在才發現原來斐予舟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想起之前還為他傷感的時光,就覺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恬不知恥。”

又是冷冷四個字甩下,與眾人想象不同的是斐予舟好似很受用,難不成他是個受虐狂?

“殿下怕是多慮了,我所說的將才是受武曲星庇佑之人,而縱橫天下將才,只有楓廣的獨子楓子期楓少將軍才配得上圣女,世人都知楓少將軍降生時,武曲星高照,是為將領之才,而殿下…怕是不夠格了。”

斐予舟沒有想到看起來那么軟弱一個人,懟起自己來倒是很有氣勢。

“不過是一個街市的臭魚爛蝦,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門弄斧,你們桑國是不是沒有能拿的出手的人了?一個騙子也讓他當司天監?可笑至極。”

“你!”

李逆先是一愣,后又釋懷,也是,他本來在街道上就經常露臉,他們這些達官貴族只要稍加調查便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

你抬頭看向站在高臺上的白衣女子,只是他恐怕沒辦法幫助公主了。

他本是泥濘之人,那天雨下的很大,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已經餓得不行了,他看著手中畫好的符咒被雨淋濕,自己的視線也漸漸模糊,正當他躺在昏暗的小巷漸漸失去意識時,原本不斷墜落在他身上的雨滴停了下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身粉裙的女子正看著自己。

她身上仿佛有一束光,他用盡全力伸出瘦削的胳膊,拼命的想要去抓那一束光亮,卻被一只黑色的靴子無情的踩到地上。

“大膽,竟然敢對公主不敬!”

他已經失去了疼痛感,只有雨聲和那人的謾罵聲回響在耳畔,正當他以為自己就這樣結束時,女孩的聲音卻傳入他的耳膜。

“停下,本公主沒有給你們說過我們是來關心百姓的,他想要親近我,說明他們喜歡我,要是一個個都被你們嚇跑,我怎么完成父王派給我體察民意的任務!”

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手背上的那股巨力被撤下,可他太累了,渾身沒有氣力,臉頰貼在地上,任由骯臟的泥水沖刷。

“是是是,是屬下太過冒失了,公主消消氣,消消氣。”

聽著那人奉承的語氣,李逆只覺得像極了自己,同是在泥濘中掙扎的人罷了,只不過借著別人的勢耀武揚威罷了。

女孩輕哼,然后蹲下身子看著一動不動的李逆說道:

“喂,你還活著嗎?活著的話動一下手指。”

李逆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他對生有了向往,他努力保持清醒,動了動剛才被踩在地上的手指。

看著帶有泥印的手指動了動,桑驚鴻露出笑容,激動的對著身后的幾個侍衛說道:

“他還活著!快,把他帶到附近的醫館。”

“是!”

那幾個侍衛手忙腳亂的將李逆托起,向巷外走去。

他感覺到自己身子一輕,抬起眼簾便是自己被幾個壯漢抬起,身子懸在半空中,走在前面的是那個身穿粉衣的女孩,她的衣裙被地上的污泥打濕,卻全然不在意,嘴中只是不停的喊著:

“快點,在快點,他快撐不住了!”

他再次睜眼時,自己已經換上了一身新衣,幾縷菜香傳入鼻中,刺激著他的味蕾。

“公主,他醒了!”

桑驚鴻剛咽下一口米飯,聽到侍衛的話后,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李逆。

“醒了?餓不餓?”

她用手帕將嘴角的污漬擦去,提起裙擺向他的方向走來。

“不餓…”

他畢竟是個大人,被這個一個小屁孩關心,屬實有點別扭。

但他的獨子卻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咕…”

他的老臉一紅,不自然的低下了頭。

周圍站著看戲的侍衛皆是捧腹大笑。

“你個乞丐嘴上說著不要肚子倒挺誠實。”

桑驚鴻給了他們一個眼記,斥責道:

“閉嘴,沒見到他剛醒嗎?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如果被你們氣死了,我該怎么給父王交差。”

那幾個侍衛忙閉上了嘴,但眼中的嘲諷之意沒有一絲消減。

“草民,拜見公主。”

他休息了一會有了力氣,才意識到救自己的是桑國的公主,于是,趕忙坐起跪在床上就要向她行禮,桑驚鴻本就不是注重這些禮數的人,將他想要跪拜的手扶起,帶有埋怨口吻的說道:

“好了,好了,不用行這種大禮,你們大人真的是,一個個禮數這樣拜著不覺得麻煩,快點去吃些東西,你可是我今天邀功的法寶,可不能讓你餓著。”

他一開始還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們聊到關于自己職業的事,與他想象中不一樣,桑驚鴻沒有一點公主的架子,反而親切的很,于是他也放下了戒備,和她談了起來。

“你回算卦看星象!?”

桑驚鴻兩眼放光,這么新奇的事她也只是在話本上看過,她激動的拉住他的袖子說道:

“你剛才不是一直說要報答我嗎?這樣,你給我算一卦,我們就一筆勾銷好不好?”

他沒想到自從師門中落后,還會有人真真切切想要自己為她算卦,一時有些緊張,拘謹的說道:

“這…不太合適,公主,我只是一個江湖上靠算命混吃混喝的人,您何必浪費精力在我身上呢。”

桑驚鴻搖頭,笑著說道:

“我不管,我就是覺得大叔你很厲害,這個卦我算定了。”

人家小孩都這么說了,他這個大人還扭扭捏捏的實在是不成樣子。

“好!”

他用食指粘了粘水,在桌面上畫上七星圖后,口中念咒,原本平靜的水珠涌動起來,他轉頭對著桑驚鴻說道:

“公主,請您滴一滴血在五星陣的中央。”

桑驚鴻眼看就要取下簪子刺破自己的手指,身后的幾個侍衛卻說道:

“公主,不可啊,公主,他就一個江湖騙子,莫要傷到玉體啊。”

桑驚鴻沒有理會他們,徑自的拿起簪子刺破手指,一滴血剛滴到五星陣中央,立刻向其中的一角流去。

最后它落在了最上面的一角。

“大叔,怎么樣?怎么樣?”

李逆收起內力一愣,在桑驚鴻期待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

“回公主,不瞞公主說,此卦為極兇卦,得此卦的男子雖歷經磨難但終會苦盡甘來,而對于女子確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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