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市。
霧蒙蒙的天,灰而溫柔,沉默靜謐,襯得盤旋的鳥兒格外急切,撲棱著翅膀想找地方落腳。春風捎帶幾分涼意,卷起空中的綿綿細雨,輕輕撲打在臉上。
一只纖細素手伸出傘外,感受著涼絲絲的雨,片刻,傘下傳來輕笑聲。
傘的主人縮回手,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別墅。一雙微微上挑的鹿眼有些純粹,有些勾人,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她似乎是想等雨停下來,抱緊懷里的東西佇立在原地。
“噠——”,一滴雨順著葉子落到她的傘頂。
等了幾分鐘,雨終于停了,天卻依舊是灰青色,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江慕白勾了勾唇,收起傘,向那幢別墅走去,白色長裙被風吹得微微飄起。
把傘放在門口,拿出鑰匙,開了鎖后推門進去。
院子很大,兩側栽滿了各種花草,經過冬天的洗禮和初春的沐浴,隱隱發了芽,沾著晶瑩的水珠。
靠近花圃的地方是一些石桌石椅,適合休憩和觀花。院子正中間是一條石子路,直通別墅大門。
目光大致掃了一圈,這才走到花圃前細細看起來,彎下腰,看到一片綠葉上沾染著血跡,神色暗了暗。
似乎是第六感,江慕白敏銳察覺到一絲危險氣息,在身后的人還未開槍之時便迅速側身。
霎時——,卷著凌厲強風的子彈擦身而過,折了花,直接穿透身側的墻。
目光一凝,江慕白猛地偏頭,皺眉看向槍聲來源方向,冷聲道:“誰?!”
空氣寂靜了片刻,別墅后走出一個莫約二十歲的少年,面無表情,一身黑色休閑套裝,個子很高,右手拿了一把槍。
不等江慕白開口,少年收起槍,轉過身便要離開,聲音冰冷:“一個路過的。”
江慕白見他要走,即刻出聲喊住他:“為什么殺我?”眸光緊緊盯著他的背影。
少年沒有回頭,右手插著口袋繼續往前走:“因為你擋了我的路。”
聞言,江慕白輕輕勾唇:“這路這么寬,我怎么就擋住你了?”
少年停下腳步,緩緩轉身,冷冷地看著她,說道:“因為你擋了所有人的路。”
江慕白微微挑眉,她是一名私人偵探,一般喜歡隨緣接案子,至于隨什么緣,自然是看對方能給多少報酬了。她絲毫不介意表現自己愛財,盡管有些人暗自腹誹,她也裝作沒看見。
比如這件連環殺人案,今天上午這家人的親戚找到她,出價一百萬,讓她有些心動。
所以下午就趕來可疑地點調查線索,沒想到,居然遇到這么奇怪的一個人。那一槍極為精準,稍有不慎她便會血濺當場。
眸子微動,劃過一絲暗芒,江慕白看向他剛剛拿槍的右手,微微一笑道:“你這樣,很難不讓我懷疑你就是兇手啊。”
“證據?”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江慕白撥了撥耳邊的紅色碎發,輕笑出聲:“就憑你剛剛想要殺了我。”
“所以,你想要怎么樣?”
“問你一些問題。”挑起一縷發絲在指尖輕輕繞轉,語氣不容置喙。
她自身性子散漫慣了,不喜歡被威脅,也不喜歡有人拿槍指著她。
陽光被屋子擋住,陰影撒落在少年身上,好似周遭的空氣也陰冷無比。他站在樹下,幾片葉子垂落在他頭頂。
少年盯著她,說:“問吧。”
江慕白沉了沉聲音,緩緩開口:“第一,你和這家人什么關系?第二,你為什么來這里?第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兒,冷冷道:“第一,沒有關系;第二,調查案件,僅此而已;第三……”語氣更冷,緊皺眉頭,“無可奉告!”
聽到“調查案件”四個字,江慕白眸中劃過一絲詫異,至于名字,她也料到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會說。“回答最開始那個問題,為什么要殺我?”
“……沒有理由。”
還真的油鹽不進,江慕白暗自嗤笑,面上卻依舊淡淡的。
“是嗎?”隨后抱緊懷里的資料夾上前幾步,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你這槍法倒是挺準的,接受過專業訓練吧?”
少年目光微沉,沒有說話。
“讓我想想……”指尖輕輕摩挲資料夾的塑料外殼,“資料上有個人很神秘,誰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誰,甚至是模樣。”
微風吹過,少年頭頂的葉子晃了晃。
“資料上的人,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江慕白微笑著,在他越來越陰沉的目光里走到離他幾步的地方,抬眸道:“這樣的嗎?”
他面色冷冷:“請不要再靠近!”
“雖然我只是一個女孩子,但也不要小瞧哦。”尾音上揚,江慕白伸出食指在空中搖了搖,紅色長發被風吹得微微飄起。
少年面色更冷,眸子里閃過一絲殺意。
“作為一個偵探,我需要調查清楚這件事,這是我的任務,而你,卻想要殺了我,是不是想隱瞞什么證據呢?”
少年抿了抿薄唇:“你想多了。”
這個人,她真的有些看不透,盡管在偵探界見過各種變態殺人狂或者精神病患者,但都比不過這位神秘莫測,看不出他想要什么,做什么。
氣質冷漠而優雅,似乎站在那里就好像與別人隔了一個世界。
江慕白暗暗沉思了幾分,抬眼看他:“事發當天,你在哪里?”語氣輕柔卻帶了一絲威脅。
“案發當天,我在警局。”
心里微微詫異,挑眉道:“哦?為什么?”
“因為,我正好在警局處理一些事情。”
“你不是警局的人,去那里處理什么事情?”
“不方便告訴你,這是機密。”
江慕白微笑:“我有權調查。”
“你有什么權利?”少年面色陰冷。
“這個嘛——”尾音拖長,帶了一絲戲謔,“不能告訴你。”
少年眸子漸冷,右手微微上抬了一點,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調查下去。”
瞥了一眼,江慕白咧嘴一笑:“為什么不能調查?我只是個偵探,這是我的工作。”但接下來少年的一句話讓她微微發愣。
“你的工作,就是干擾警方辦案?”
江慕白眉頭一皺,臉陰了下來:“你是警局的人?我怎么從來沒聽過。”
云江市的警局她基本都去過,人也認識個大概,但是眼前這位,是剛好每次都不在嗎?
“我是誰,還輪不到你來問。”
“警局的人也能隨便殺人了么?這回頭可要好好跟你們長官說說這件事。”
“看來,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
江慕白半瞇著眼:“這件案子真是有意思,我越來越感興趣了。”
和之前的連環殺人案不同,那些兇手大差不差的都是想要報復社會的變態。這次,江慕白隱隱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這個人就是最好的入手方向。
少年依舊沉著聲:“不要再調查下去。”
“那如果說……我對你也感興趣呢?”
沉默著,半晌,少年開口:“這不可能,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少年有一雙淺棕色的漂亮眸子,似琉璃,涼意入骨。
江慕白眼眸發亮,好似有星河流淌,聲音有些輕快:“我總覺得好像在夢里見過你。”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嗯,”江慕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也挺正常的,你長的這么好看,想不一見鐘情都有點難。”
少年瞇起眼:“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評頭論足。”
目光暗了暗,江慕白垂眸道:“好嘛,不評價,但是我真的對你挺感興趣的。”
“我很討厭別人探究我。還有,”少年頓了頓,“請別再演戲。”
還真的是煩人。
“講道理,從小到大我都沒對誰感興趣過……”江慕白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你知道么?它跳得很快。”
“或許,只是錯覺。”
“或許吧。”放下手,語氣有些悲傷,江慕白轉過身。
少年皺眉:“你叫什么名字?”
江慕白回頭,在紛揚的紅色發絲里柔柔一笑,連陽光也偏愛她,好看的不可思議。“江慕白。”
少年表情滯了一下,才開口道:“這個名字……”
她歪頭輕笑:“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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