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言不發,很快走到比較偏僻的一處所在。
“我們家是新來的,所以連在黃泥社區都分不到核心地段的房子。”
“我父母一商量,干脆選一個偏僻一點的地方,這里環境好一些,就是沒什么人。”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盡管條件艱苦,很多人任然愿意聚集在一起。沒有人愿意獨自住在荒山野嶺吧?
不過因為搬來的人實在太多了,這周圍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但比起黃泥街上兩家人評分一個集裝箱,這里算是好的了。從許晴家走到黃泥街,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所以早上站工。他家人都會比別人早起。
許晴是幸運的,她嬌好的面容,單純的性格,麻利的手腳被相家看中,還成了最金貴的鳳凰枝。要是被那個大老板看中,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在相家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有機會,但她都拒絕了。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至少每天給每個人的時間都是一樣的。所以在講究均衡的天下,人們雖然過得苦,但沒什么強買強賣的事情。暗中的勾當不去算他,但明面上這個國家有最嚴苛細致的法律,和精明能干的領導人。
所幸許晴不愿意,自然也沒有人敢明面上逼迫她。
但她也有自己的煩惱,五年的勞動合同馬上到期,到時候相家估計不再會留她,她得找尋另外的出路。許晴的夢想是開一家小醫館,目的就是照顧她病重的父親。
已經不奢望能治好父親的病了。
藥長生也見到了那個男人,老實穩重,不過病入膏肓了。面色已經蠟黃,還長了許多黑斑,并且骨瘦如柴。這是常年的營養不良導致的病變,身體的所有功能都已經紊亂了。
許晴到相家工作后,手里有了錢,給他父親惡補過營養。但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所以這突如其來的大補變成了奪命的毒藥,徹底擊垮了他父親的身體。
此時一位行腳的土醫生正在給許猛看病,手中一套銀針行云流水。徐迎客是江湖上游走的行腳醫生,數天前才游歷到相城,他沒有進城,而是走進了黃泥社區。這里住滿了外來務工的農民,也有他最忠實的客戶。
醫生是農民工最信賴的人,特別是那些收費便宜,四處行腳的土醫生。他們往往充當著病重的窮人的最后的稻草。
徐迎客一直擔任著這樣的角色。許猛的病他心里有數,治絕對是治不好的,他只能施針延緩許猛發病,至于能活多久,那只能聽天由命。
徐迎客走后,許晴與藥長生坐在門前吃飯,這是一個集裝箱的二層,上下兩個集裝箱擺放位置相對錯開,在二層形成一個小陽臺。許晴將它裝扮一番,看起來別有風味。
餐桌上放著三個菜,一碟咸菜,一碟炒肉和一盤野菜。
“喲!今天伙食不錯,竟然有炒肉?”
一道聲音響起,隨即藥長生看到一個愣頭愣腦,吊兒郎當的男人走上來。許晴無視他,繼續吃飯。那男人熟練的從柜子里拿出碗筷,盛了一碗飯,將那盤肉全部倒進自己盤子里,隨即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另外兩盤菜,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許陽一邊把飯一邊含糊的說道。
“喲!這家里來了客人了呀?”
“這小孩是誰?許晴是你兒子嗎?跟那家大款生的野種?”
“說來倒是金貴的很,咱家以后可就靠他了。”
“小野種,來,叫舅舅!”
藥長生越聽眉頭皺得越深,他已經快要忍不住了。就在他即將動手之時,許晴從桌下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刀刺向她哥哥許陽。
這小娘子夠狠!
只見一抹刀光閃過,許陽避之不及,胸口已經見血。他急忙后退,一把抓住簡易的欄桿,翻身跳下集裝箱向遠處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喊道。
“許晴!你有種!連你親哥你都殺!”
“殺人啦!殺人啦!”
“哈哈哈,記住啦!我是你哥!我吃定你一輩子!一定將你賣個好價錢!”
許晴持刀站在陽臺上,冷漠的看著遠處跑遠的許陽,眼中只有冰冷的殺意!
“咳咳咳!”
門口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許晴趕忙丟下刀跑過去。
“爸,你怎么出來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許晴扶住許猛,勸說他會房間休息。結果確實結結實實的挨了許猛一巴掌。
“啪!”
“你個賠錢貨!”
“你還真打算一刀殺了你哥?當年要不是他,你早就死在死人堆里了!”
許猛喘著粗氣罵道。
許晴一言不發,默默的忍受著這一切。依然耐心的將父親扶回房間躺好。
藥長生目睹了這一切,獨自爬上集裝箱房頂,坐在這片渾濁的星空下,看著天上稀稀散散的幾顆星星。
人間不易!
不一會,許晴也爬上屋頂,挨著藥長生坐下來。
“你不恨他們對嗎?”
“我能感覺到你的冷漠,你的殺心,但從來不針對這兩個男人。”
藥長生緩緩的說道。
許晴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
“生活就是這樣,不是嗎?”
藥長生看著這個十七八歲,正當年紀的小姑娘身上,竟然有一股滄桑的感覺。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這個飄搖欲墜的家。
“你哥哥他......”藥長生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開口。
“他在做一件自認為是正確的事情,但我不這么認為。父親支持他,但我覺得他錯了!”
許晴堅定的說道。
藥長生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每個時代都有因為貧窮、不公、或者追逐他們認為的自由而揭竿而起的人。這些人是悲涼的、愚蠢的、但又是值得敬佩的。
但是這些在許晴眼里是自私的,她只想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這有錯嗎?再說,如今的社會,大體上是好的,并沒有糜爛到無法生存的地步。
至少像她們這樣的人,只要愿意付出勞動,就能養活自己。甚至可以活的很好。
但這種小農思維,在一些人眼中不過是強者的陰謀。所以他們不公,他們抗爭,他們想要變成和強者那樣的人。只不過他們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道路,甚至許多因此步入歧途。
藥長生很難說誰對誰錯,這或許是一個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