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的百露酒我已嘗過，現(xiàn)在輪到你喝我的酒了！”久風(fēng)大笑一聲道。

聽到這話，李元臉色瞬間一變。

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咳咳，這這這，還是算了吧……”

李元頗為難地開口道。

然而他話語剛落，久風(fēng)已經(jīng)將他的灰褐色酒壺拿出來，給李元的酒杯滿上了。

“禮尚往來！來，干！”

“呃……”

李元捧起酒杯，看著杯中那烏黑如墨、散發(fā)著奇怪氣溫的液體，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

這特么……能喝嗎……

“久風(fēng)的酒，第一口，你肯定覺得難喝！你得細細品，越往后喝，你會發(fā)現(xiàn)，越品越難喝，確實難喝！”

“可惜你不喝久風(fēng)的酒，體會不到白瞎了五顆靈石的滋味，這個味比我命都苦！”

想起這些坊市中的傳言，李元不禁微微一顫。

算了，不管了，干了！

李元一口悶下。

瞬間，一股恐怖的氣味在口腔中爆發(fā)。

像沒洗凈的大腸，像臭雞蛋，像變質(zhì)的牛奶……

李元差點沒把液體吐出來，但出于對對方的尊重，他死死控制著喉嚨。

咽喉一動，液體流入食道，終究是喝了下去。

然而他似乎高興太早，液體流入體內(nèi)后，在腹中翻涌、沸騰，好似一條上岸的魚，不停抽動著魚尾，把李元的胃攪得七葷八素。

“李元兄弟，怎么樣？”

李元滿臉黑線，忍下腹中的不適，強顏歡笑。

看著久風(fēng)那充滿期待的眼神，他不好意思直言，怕打擊到對方，所以思忖片刻，審慎開口道：

“唔，難以置信。”

久風(fēng)雙目瞪的滾圓，發(fā)出亮光，“喔哦哦！”

李元語氣一變：“你這酒有個大問題。”

久風(fēng)呆滯，“昂？”

“那就是你沒能早點把他釀出來給我喝。”

久風(fēng)眨眨眼，愣了好一會，“噢！”

“因為你早點釀成的話，我就能知道它有多令人不忍下咽。”

“呃？”

“因為咽下之后，如此的奇特之酒在世界上就會永久性地少了一杯。”

“哦！”

李元沒再反轉(zhuǎn)，留給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讓他自個想去吧。

然而緊接著，他眉頭皺起。

隨著時間過去，黑色液體在腹中的翻涌，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愈加增強了。

不適感越來越強，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體內(nèi)靈氣在經(jīng)脈中的運轉(zhuǎn)。

這樣子下去可不行。

正當(dāng)李元調(diào)動功法，打算將液體鎮(zhèn)壓，

忽然間，周身穴道產(chǎn)生刺痛。

一陣又一陣刺激，如浪潮般涌來，令李元很不舒服，經(jīng)脈里像是有虱子在爬，在咬。

在劇烈的刺激下，他的眼前竟然漸漸恍惚，大腦有點暈沉沉的。

嗯？

不對！

正當(dāng)李元徹底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

眼前的場景恍惚，模糊，最后變得一片混沌。

混沌到極致，便是徹底的黑暗。

幽深，深邃，死寂，沒有一絲光亮，一切不復(fù)存在，似乎天地未開，似乎陰陽未分，似乎世界未辟。

轟——

一陣無法形容的震動，從四面八方，從靈魂深處，同時響起。

隨后，面前的死寂的黑暗，似乎發(fā)生了變化。

多了些許生氣，多了層次，多了許許多多意味不明的事物。

對于黑暗的變化，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實際上眼前依然沒有光亮，無法視物，變化萬千的事物，并不能為他所目見。

這一過程中，李元并沒有失去意識，而像是看客一般，感覺著周圍的變化，體悟著附近的變遷。

他想出聲，他想行動，他想脫離這種狀態(tài)，可是卻無能為力。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最后的一團意識。

他的狀態(tài)很奇怪，不僅沒有對這般的莫名遭遇、詭異場景感到焦慮，反倒異常的平靜，異常的沉重。

不僅如此，甚至有一種渴望，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渴望，想探尋些什么，迫切地想得到什么。

他的意識在這片黑暗中四處飄蕩，四處探尋，想看破黑暗下的真相。

他有種直覺，黑暗下方的、黑暗背后的、黑暗所隱埋的，就是他所渴求的，他不惜一切手段都欲得到的——而那個東西，是一切生靈都在極度迫切地追求。那是印刻在靈魂深處的欲望。

李元的意識就這樣四處游蕩，游蕩，漫無目的，沒有方向。

就這樣過去了千百個世紀，但又似乎只是剎那的瞬間。

李元的感知再次模糊。

模糊之后，一團七彩光球突兀顯現(xiàn)。

七彩光線充盈了他的意識，帶來了溫暖、柔和、舒暢，飄飄然如極樂登仙，先前那種迫切的欲望消失了。

欲望不是在七彩光線的照耀下消失的，而是似乎得到了滿足，所以才消失。

緊接著，李元看到了一塊石頭。

看見了一條溪流。

看見了一只飛鳥。

看見了一頭奔狼。

他看見了一座青山，山中有座小村，村里十來戶人家，和和睦睦。

然而有一天，幾只可怕的蠻獸闖進了村子里，有它們那猙獰的吼聲打破了山村的寂靜。

只有一位少年逃出獸口，踉踉蹌蹌逃出山下，獨自一人在凡塵中摸打滾爬。

數(shù)年后，他被一位老修士所挖掘，進入到一個小宗門里，從此開啟了修行之路。

少年小心謹慎，不與天驕爭風(fēng)頭，默默靜心修行，又得諸多奇遇，一步一步成長。

期間固然遇到了無數(shù)艱難險阻，無數(shù)挫折，無數(shù)打擊，但他仍堅守初心，砥礪向前，最終逆勢崛起。

李元饒有興趣地看著此人的成長過程，感慨于其經(jīng)歷的勵志。

時間流逝，少年成長為了青年，中年。

最后垂垂老矣，來到了生命的盡頭。

即使他修為冠絕天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畢竟不成仙，終究不能長生久視。

李元默默看著。

最后看到，此人躺在棺材上，將一身修為全部散出，給予附近徒子徒孫的一幕，忽然反應(yīng)過來——

這人不就是我嗎？

轟！

李元頭腦再一轟鳴，意識猛一震蕩。

眼前的場景如碎裂的冰面，碎成渣渣，變化成只有稀薄光線的逼仄的空間。

一股淡淡的酒香在鼻尖打轉(zhuǎn)，李元依然坐在狹窄的過道，右手中捧著的瓷杯始終不曾放下。

回來了。

好似大夢初醒，一切如舊，外界時間只過去了小半刻鐘。

李元默然良久。

他將右手緩緩放下，啪嗒一聲酒杯落回到桌面上。

“你這是，什么酒？”李元問到。

久風(fēng)摸了摸臉頰上的胡絡(luò)，得意而笑，“嘿嘿，我將它命名為悟道酒。”

悟道酒？

李元目光深邃，陷入回憶。

剛剛的畫面，是我的道嗎？

之所以能看到剛才的畫面，是因為我在悟道嗎？

那黑暗是什么？

那股莫名其妙的欲望又是什么？

那團七彩光球，是我當(dāng)初在筑基期得到的光球嗎？

它到底有什么功效？

我的長生是否真的與它有關(guān)？為什么有關(guān)？

李元心中的疑惑有多深多重，不用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