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信的羽林軍早張和一步到了皇子所。

又回來值守的柳中郎將簡單勘驗現(xiàn)場，沒有多看站在角落的趙賀。

宮中值守一般是由一位五官中郎將坐鎮(zhèn)，兩位中郎將帶隊巡防。巡防時，兩位中郎將帶隊交錯進行，既保證沒有死角又可以互相監(jiān)督，尤其是在內(nèi)宮巡邏。

照理這樣安排可以防外人鉆空子，可真要有心還是有辦法，柳中郎將便在巡邏時脫離了隊伍去了冷宮，又正好遇到了偷偷摸摸的蘇淼等人，暗中幫了一把。

他也慶幸蘇淼離開得及時，不然青杏的事一發(fā)，宮門就沒這么好進出。

蘇淼走出內(nèi)宮的大門也覺得不可思議，怎么門口的守衛(wèi)也不多問就放她離開了。

出了宮門，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光顧著想怎么出來，沒有后續(xù)安排。李云英送她出來時竟也沒有問，像是篤定她有去處，也真是高看她了。

離開了御街，她憑著記憶轉(zhuǎn)向到了大街上。

街道上應該會有巷道，她可以在巷子里躲躲，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月光躲在云層中，靠著并不明朗的月光，她走在靜悄悄的大街上，慶幸沒有撞上巡防的隊伍。

沒一會兒，她忽地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一巷道傳出幽幽的燭光，心下升起幾分防備。

不會有人在離宮門不遠的地方搶劫吧？她正這樣想，那燭光出了巷子朝她而來。

蘇淼瞇了瞇眼，很快把眼前這人跟記憶中清俊的林默云重合在一起，除了詫異也安心了些。

“林長史？”

林默云在太尉府掛職長史，旁人都這樣叫他。

他微微一笑，“是我。貴人先上車，我們路上再說?！?

總不能比呆在冷宮更糟，蘇淼順從地點頭。

待車子平穩(wěn)行進，端坐在馬車內(nèi)的蘇淼才開口。

“林長史怎么會在這兒？”

“我特意在這兒等貴人?！?

“你知道我會出宮？”

“下午去冷宮的柳中郎將是我的好友，您救了他妹妹的命，他想要報恩特來尋了我當個外應。”

怪不得這么順利，原來是有人幫她出宮，蘇淼恍然，心下開始盤算。

照這情形看，她在外面挺不好混的，光能感覺出來有人盯著沒用得有辦法應付，如果連跟蹤都解決不了，遇上更嚴重的狀況怎么辦？

“貴人可有地方要去？”林默云問。

“你就不要再叫我貴人了?！?

“是，姜家姐姐?！绷帜朴门f時稱呼叫她。

兩人初見時姜媌還是林默云大哥的未婚妻，又比他長上一歲，他便這樣叫，一直到后面兩人可能訂婚也沒改，后來也沒有改的必要了。

“叫我蘇娘子吧，以后世上再無姜媌這個人。”

正好姜家母家姓蘇，她改姓也不突兀。

“蘇娘子。”林默云叫了一聲，又問，“你想離開京城嗎？”

“暫時先不走，看看風聲，也得確定賀兒的安危。你與柳中郎將既然相識，能不能讓他幫著照看？”

“你放心，小殿下是唯一的皇子，就是你不說也會有人看顧他?！?

“正因為他是唯一的皇子，要他命的人也不少，還不如生在普通的富貴人家，好過活得提心吊膽。”

林默云轉(zhuǎn)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等小殿下再年長些就好了。將來……蘇娘子也許還有熬出頭的一日。”

他沒有明說，蘇淼聽懂后卻是淡笑。

“姜媌已經(jīng)死了，小殿下過得再好，跟我蘇淼又有什么關系?！?

趙賀知道她不是姜媌，哪可能讓她回去當什么太后，她也不樂意去。

林默云沒有深聊，“這事也不急。對了，蘇娘子沒有住的地方吧，正好我有一間空宅在城南，蘇娘子可以住下?！?

免費嗎？蘇淼很想問，聽說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方便嗎？”

“方便，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你的下落。城南住的大多是品級低下的官吏和商人，也容易隱匿。就是宅子小了些，怕蘇娘子住不慣。”

“有一屋容身即可，別無他求。”

馬車在安靜的夜里走了許久才到了地方。

林默云準備的宅子有兩進，如他所說并不算大，宅子里還配了兩個下人是一對周姓母子。

“這是他們的身契，日暮前新買的。有事盡可吩咐他們，若是他們解決不了會來找我。近日先不要出門，等風聲過去再說。”

“好。”

蘇淼應下后，林默云就告辭了。

她沒有虛留，畢竟男女有別，她也怕露餡。

趙賀能看穿她不是真的姜媌，別人或許也可以，好在熟悉她的人并不多了。

她算是暫時安定下來，宮中依舊不平靜。

為了給姜媌或者說給趙賀留體面，姜媌的死被說成是病故。尸體入棺后，沒有人再次查看，也讓李云英松了一口氣。

但下午皇后剛死，晚上就有人給超賀下毒，眾人沒法不懷疑是宮中有貴人動手，如果這位貴人真有這樣的膽量和本領，會不會巫蠱一事也與她有關。

姜家眾人在臨刑前都在高呼冤枉，除了娃娃、符咒和姜家祖上的傳說，并沒有更多的證據(jù)，是趙珦認定是姜家所為硬是定了罪。

姜媌先前不曾認罪，唯一一次承認是她被賜了毒酒后，她在張和面前說是為了挽救大隆才下手。

這話張和不敢跟趙珦說，趙珦并不知情，知道有人要害趙賀后也想了許多。

“繼續(xù)查，看看這后宮之中誰有這么大的膽子！”

“是?！睆埡凸Ь吹貞?，心下卻犯了難。

要說想讓趙賀死的人，那可太多了，包括了皇族和朝中的大臣、后宮寵妃，都不是他說查就能查的。怕之后交不了差，他查問的動靜鬧得很大，就算查不出什么來也得讓圣上知道他盡力了。

一時間宮中風聲鶴唳，連徐媛兒都安份了許多。

既然皇后已死，她近來還是不要太出頭，免得臟水潑到她這兒。

“貴妃娘娘，老夫人來了?！眱?nèi)侍在外通傳。

“快請。彩娟，去把圣上新賞的茶拿來?！?

“是?！?

內(nèi)侍所說的老夫人是徐媛兒的繼母也是她的姨母。徐媛兒生母王氏病故后，外祖擔心她和幼弟就讓徐父繼娶了王氏的嫡親妹妹。

小王氏嫁到徐家后盡心盡力地照顧徐媛兒姐弟，生下一個女兒后就沒有再懷，她這次進宮也是為了自己的女兒。

“嫚兒快要把我氣死了，那小子擺明是勾著她，她竟舍不得丟開。我還特意讓她去鄉(xiāng)下莊子避一避，誰知她一得了那小子的信竟偷偷溜回了城，要不是我正好撞見還不知她會做出什么來。”

“竟還沒有了斷？”

徐媛兒的妹妹徐嫚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先前小王氏曾來跟徐媛兒商量還提到自己相中的那家公子，后來徐媛兒幫著一查知道那公子是個處處留情的，就勸小王氏另替徐嫚兒尋覓夫婿。

小王氏倒是愿意，一直說寧可嫁得差一些也不能是這樣不省心的，誰知徐嫚兒卻不肯。

“她近來還鬧著說要是嫁不成還不如出家，真是白養(yǎng)她這么多年?！毙⊥跏媳г沽艘煌?，喝了口茶緩了緩，“唉，讓娘娘見笑了。娘娘宮中這么忙，我還拿家里的事煩你?！?

“母親說這話就見外了，嫚兒也是我的親妹妹。母親也不要太憂心，她年紀小才一時看不開，過些日子許就好了。”

“誰知道她呢，一向是個倔的。但凡她有你半分福氣，我也不用這樣操心。不說她了，再鬧我就找個更遠的去處讓她養(yǎng)病去。”

“就怕母親不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毙⊥跏险f完嘆了一口氣，又看向她的肚子，“最近你可有什么好消息？”

“沒呢，怕是我福薄。”

“怎么會呢，姜家才福薄，還有那位……”說著小王氏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徐媛兒知她想問什么，淡淡一笑，“也不知是誰下的手，最后又便宜了誰。我的肚子也沒個動靜，占便宜還輪不上?！?

既輪不上，她就不會蠢到替別人做嫁衣。

“會有的。怕到時候有個孩子，你還嫌吵鬧呢。”

“我一向是最愛熱鬧的，這幾日也沒法出去逛，真快悶死了。母親也不能時時進宮來，妹妹……”

徐嫚兒以前也曾陪小王氏進宮來看她，后來大了些才不來了。

目光一動，她提議：“不如讓妹妹來宮中住一陣子？也能避開那人?！?

“這……會不會不方便？”小王氏有些意動。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母親也太見外了。”

要真是心有所屬不肯易志，她甚至可以長久地留下妹妹，也不枉費家中的養(yǎng)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