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川身形急速墜落,念頭微動,先前摘下置于閣中的問春秋猛然一顫。
盛夷雙手負于身后,輕輕偏過頭顱。
隨即其身后一道灰光自摘雪閣內迸射而出,破空呼嘯。
少年身處空中一個翻身,馭使著長劍先后一高一低于空中兩處短暫停留,腳尖接連兩下點在劍身之上,翩然落地。
不待喘氣,朱素瓊縱身躍出摘雪閣,凌空一掌朝蘇一川面門悍然劈下。
單從氣勢上看,確如她自己所言,將修為境界壓在了自在境。
蘇一川連問春秋都來不及握在手中,倉促間只能運氣于手,以掌對掌。
雙掌一撞,眨眼即分。
朱素瓊收回右手背在背后,面不改色,身輕如燕徐徐后撤,不緊不慢宛如憑空借力。
蘇一川身子往后一仰,險些被力道沖擊得摔倒在地,問春秋飛回手中支撐在地才避免此幕。
此子體魄之強倒是不俗。
朱素瓊波瀾不驚的面孔下不禁詫異。
她與大多數習劍者不同,年輕時也有一段日子專修體魄,雖然劍術有成之后便有幾分忽視,但好歹未落下過其間功夫。
這蘇一川的體魄竟不輸她多少?
朱素瓊淡漠道:“還是用劍說話。”
說罷老嫗遙遙對著摘雪閣所在山峰底處伸手。
長劍到手,朱素瓊隨意揮舞了一番。
“劍老身就隨便挑最近的一把用了,免得你又說我占了兵器之利。”
說的時候朱素瓊同時還瞥了一眼蘇一川手中的問春秋,又道:“不過我看你這把劍也非凡品就是了。”
常人眼中劍的差異,最大的一點無非就是一個“利”字。
像朱賀那般另走他路的自當別說。
“來了,留心。”朱素瓊嘴角勾起,率先打出一道劍氣奔襲向蘇一川。
蘇一川嚴陣以待,先是回以兩道青色劍氣。
只是蘇一川的劍氣,光從氣勢上就要弱了不止一籌。
一者如同歷盡千般滋味終見真我的尋道人,已聞道明道;一者卻像初出茅廬遍尋歸處的懵懂少年,有待砥礪待明悟。
一者已大道返璞,一者仍風雨飄搖。
蘇一川首當其沖的第一道劍氣在觸碰的霎時就似破碎的瓷器一般七零八落,但這還在蘇一川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破碎的劍氣之形還未消散于無,朱素瓊的那道劍氣便陡然提速,一個呼吸間就沖破第二道劍氣貼近蘇一川臉上。
以為是先發制人,原來是后手而動。
這一快與更快的變動,讓少年措不及防。
劍氣已經快要觸摸到皮膚了,蘇一川的瞳孔都沒有變化,甚至還未聚焦凝神。
鋒銳之意微微刺痛膚感。
蘇一川眼神剎那清明,下一瞬本能地使出身法閃躲。
這一刻,白衣少年身影變得虛幻莫明,飄忽不定間有肉眼可見的氣霧繚繞。劍氣如撲綿軟,無處著力,從迷蒙幻形中徑直洞穿而過。
蘇一川身法不僅迅捷,而且變幻莫測。
一經施展,身體接連閃爍兩次,場地中由近到遠的三處頓時出現了三個“蘇一川”,本體與兩道殘影之間似云霧相連,宛若蒼龍出水留下的一尾水汽拖曳。
兩道殘影依次消散。
再看遠處蘇一川身影已是如煙如云,撲朔迷離。
朱素瓊訝然道:“好小子,有一手。”
閣上靜觀一切的盛夷也是錯愕無比,此等身法肉眼可見的高明玄妙,不是江湖中有所流傳的踏罡步斗之流,聞所未聞,定然世所罕見。
據他所知李長風的武學可不涉及這方面,若非李長風所授,這蘇一川又是從何處習得這般絕妙身法?
蘇一川內心嘆氣,他本意是不愿意如此招搖的,先前的舉動完全是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劍氣威脅,從而下意識做出的反應罷了。
對此蘇一川不禁有些怨氣。
自己若不是反應快,恐怕已經被朱素瓊的劍氣傷到了吧?
蘇一川幽幽說道:“朱宗主這一劍當真是快,竟還直取我面門,前輩就這么相信晚輩能躲得過去?或者說接得下來?”
聽出少年語氣里的埋怨,朱素瓊不以為意哈哈大笑。
“你這不是躲過去了么?”
“躲得不錯!”
“前輩……”蘇一川無言以對,用劍柄敲擊著頭顱輕輕作響,哭笑不得道:“宗主若還是這么不拘小節,率性而為,晚輩的小命今日可是不保了。”
“放心,老身手上的分寸拿捏得明明白白。”
“是么……”蘇一川強顏歡笑。
既如此,倒不如轉守為攻。
“請前輩也接我一劍!”
“盡展能為便是。”朱素瓊平靜回應。
、
閣樓上的盛夷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何時端了把椅子坐在欄邊,手里握著瓷杯品茗欣賞。
“不錯不錯,年輕人,氣勢正足!”
“嘖嘖,一川這孩子,一口氣機能撐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