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吹落一地桂花
- 我有一劍藏百年
- 宮崎與駿
- 2402字
- 2023-07-12 23:54:25
受制于人,韓杰山不得不聽命于慕容昊行事,干的都是些不干不凈的殺人勾當。
而慕容昊全然不將韓杰山的性命當回事,好幾次這個年輕人都是落得個九死一生的境地,險些丟了身家性命。
但心知肚明的韓杰山沒有所謂,對他而言,后山庭院的那個少女能安穩清凈,沒有麻煩尋門,他做這些就是值得的。
再加上慕容昊或許還念及有一分半分的叔侄之情,倒也偶爾差人給慕容玉笛送一些增補氣血的藥物。
期間慕容昊讓韓杰山再進了一次慕容武庫。
彼時匡山局勢稍穩,暫以慕容昊一脈為首。
除去慕容海老家主,匡山慕容家族里有個同樣為小菩提境武夫的外姓客卿,乃慕容海的結拜兄弟,年少時被慕容海兩次救過性命,于是就甘愿留在了慕容家做事。
隨著時間愈久,盧連崢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從一個外人到如今慕容昊等小一輩的幾人見面都不得不喊一聲“盧叔”。
其威信在某些方面不亞于慕容海于慕容家。
慕容昊能這么快整頓好匡山局勢,將亂成一團的慕容家暫時穩定下來,便是因為本想坐觀事態發展的盧連崢在見兄弟幾人不拼個你死我活不會罷休的勢頭后,不得已站了出來主持大局。
然而自己畢竟是個外姓,哪怕盡心盡力在慕容家待了這么久做了那么多,還是不好去過多說些什么。最后盧連崢只說了一句話,意思是自己會站在慕容昊這邊。
慕容昊做事雷厲風行,果斷狠辣,做人不好說,但做現今境地慕容家的家主,正正好好。
何況二房一脈自慕容天樂那一房勢衰之后便逐漸壯大,要勝過其余幾派。
慕容家僅存的一個小菩提境武夫發了話,盧連崢的站隊意味著其他人再無爭權的可能,也沒了爭權的意義。
只是盧連崢這副完全從家族利益方向出發的姿態讓人意外,原本不少人以為他會支持與他關系最為親近的四子慕容堇,包括慕容堇本人亦是如此認為。
慕容堇在家族中表現中規中矩,手中生意不多,但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為人和氣,就算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了也只是就事論事講道理,從不做仗勢威逼欺人的派頭。
沒有那么激進,沒有爭斗勾心的欲望,這么一個平和的慕容堇,盧連崢愿意與其多說上兩句話。
偌大的慕容家,也只有這么一個晚輩愿與他說些交心之言,而不僅僅是礙于威信的敬畏之語。
盧連崢心底清楚,這都是私交,不能用來影響他對慕容家當下局面的分析。
微風吹落韓杰山身肩的兩瓣桂花,徐徐滑落進其視野中。
韓杰山的目光下意識跟了過去。
思緒飄回,韓杰山自言自語道:“后來慕容堇時不時拉著盧連崢喝酒,這個小菩提境界的武夫怎么也想不到,私交最好的晚輩會對他下毒。”
“毒是慕容氏的仇家所給,豈能是尋常之物?況且慕容堇也沒有給盧連崢逼毒的時間,當天便領著一群稱得上‘仇人’的人殺上了匡山。”
“慕容家就是在那天一蹶不振,徹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他們殺得熱火朝天,死傷慘重,我卻趁亂去了后山,背著慕容玉笛逃離了那個地方。”
蘇一川平靜問道:“聽你所言,以她那個性子,能愿意棄家族不顧跟你離開?”
韓杰山微微一笑:“是不愿意,她總說慕容昊他們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親人,嘿,不愿走打暈便是。”
蘇一川啞口無言。
“我走之時還一把火燒了慕容家的慕容武庫,別人不談,老家主終究待我不錯。當日局勢我見慕容家怕是難逃此劫,燒了武庫也算不讓慕容家族歷代人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蘇一川道:“燒之前還拿了點東西吧?”
韓杰山不置可否。
“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我韓杰山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候了吧?”
韓杰山喃喃道,像是在自己問著自己。
韓杰山帶著慕容玉笛去了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小地方,慕容玉笛腳力孱弱,少年便一路背著走,視旁人的指指點點碎言碎語如無物。
起初慕容玉笛也鬧過幾回,在韓杰山安慰勸解幾次后就消停了,她心思再單純,也知道幾位叔叔根本懶得管她死活。
也許只有爺爺一人視她為親。
于是兩個人一起在這個小地方開了間茶館,以桂花茶為招牌做起了茶水生意。
然而微薄收入根本支付不起慕容玉笛以前所服用的那些藥材費用。
看著一天比一天虛弱的慕容玉笛,韓杰山越發焦急。
少女卻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小杰山,我們兩個人也能過一輩子嘛,賣賣茶水就夠了,哪里需要爭那么多生意。”
慕容玉笛不貪財,但心疼辛苦掙來的銀子,每次買藥材都要齜牙咧嘴肉疼半天。
“小杰山,我們要不以后不買藥了?反正效果也不大。”慕容玉笛試探問道。
韓杰山生平第一次對少女動怒。
受到義正嚴辭地拒絕批評,慕容玉笛吐吐舌頭,小聲嘟囔。
“以后藥材的事我來想辦法。”韓杰山柔聲道,但眸子里滿是冷冽寒意。
之后韓杰山出門總是會帶回一些增固氣血的昂貴藥材給慕容玉笛。
少女次次問及,韓杰山總是含糊其辭。
但日子一長,紙就保不住火了。
知道韓杰山在外殺人越貨,或是收錢買命之后,慕容玉笛破口大罵韓杰山,硬是生生不碰韓杰山帶回的藥材半分。
韓杰山妥協了,老老實實掙些辛苦碎銀,盡量買些成色好的藥材煎煮。
直到那日,慕容玉笛突然說道:“小杰山,我想回一趟匡山,想去看看爺爺。”
明白什么的韓杰山雙拳死死緊握,顫抖著低頭不發一言。
一雙冰涼刺骨的纖細手掌輕輕握住了他的拳頭。
韓杰山無力松手,輕輕道了句:
“好。”
————
“她死后,我渾渾噩噩不知該做些什么,便開始一味地練武,練的還是從武庫里帶出來的有殘缺卻進展迅速的魔功。”韓杰山苦笑。
“她若還在,此刻怕是要拿劍架在我脖子上了。”
“我把匡山上的地皮買了下來,當年慕容家血戰的兩邊勢力似乎都損失慘重,誰也沒留下來,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幸存之人,我也不關心。”
“我請人打理此地,又謝絕外人上山頂,所以你們才會看見匡山的行人稀少。”
韓杰山眼中光芒逐漸暗淡熄滅,回光返照的一口精氣神也消耗殆盡。
“說來說去,我只是覺得,這個世道對這么一個去偏僻地方賣茶都滿眼好奇說風景美的姑娘很不公平……”
聲音越來越弱。
蘇一川知道韓杰山這是要死了,沉默注視著。
恍惚間,韓杰山似乎看見手里出現了一個瓷碗的影子。
他顫顫巍巍作端碗欲飲狀。
碗中茶水青碧透明。
一片桂花墜落其上,皺亂了茶水中的那張絳唇映日的笑臉。
往事種種,化作一粒微塵落入杯中,一飲而盡。
自己終于又走在了百棵桂樹的中間,桂花無休止地落下,盡皆飄過眼前白裙。
韓杰山含笑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