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塵又是一愣：

“因……我而生？”

“是的公子！我與那藍影，本是同體雙靈識的。”

“哦？你這樣一說，先前那藍影臉上確實露出過甚是古怪的糾結神情，那便是因你從中作梗？”

“正是！”

少女將秀發撩在耳后，幽幽地道：

“二百年前，我作為至圣先師思想精神傳承的另一層面向，自這石像中孕育而生。

我所承載的靈氣，多來自那些修為尚低的儒生。

祭拜時，也往往是這群孩子，能對這至圣先師像抱有較高的、真誠的期待。

他們相信三綱五常是美好的，是有益民生的，是能夠兼濟天下的治本之倫理。

我能感受得到，他們在現實中應當都是尊老愛幼的謙謙君子，所以初時，我還是很愛這個世界的……

我很想這樣存在下去，就承載著人們的希望，這樣存在下去，變得強大，直到有能力為愛我的人們將這個世界變成更美好的樣子……”

聽著這段真摯的自白，楊塵出神片刻，微微一嘆：

“可惜，那披著長衫化作人形的老鼠，早在你六百多年前便誕生了……”

少女神色有些黯淡：

“公子說得不錯。那時那藍色的怪家伙已力量極其強大。我東躲西藏，可最后仍不免被它發現。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別看我當時力量微薄，可多少也算是凝聚四方書生靈氣后，以靈識形態存在。因此任是那壞家伙手段用盡，也無法傷我分毫。”

楊塵點點頭：

“最后它氣急敗壞，兇相畢露，化作丑陋的大老鼠，一口把你生吞下肚，你便陰差陽錯來到了藍影體內？”

少女露出一個調皮的壞笑：

“正是！這樣一來，我們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百余年間再也沒有分開。”

“只不過，這個衣冠禽獸的壞家伙還是擁有身體操縱的主動權？”

少女聳聳肩：

“畢竟這老鼠變的大家伙屬于先入為主，本小姐只好便宜行事。雖然沒辦法奪取掌控靈識的主導權，但時不時給它惡作劇一下，搞得它頭暈眼花，還是沒問題的。后來它被本小姐搞得煩了，便允許我每逢初一可主導靈識一天。”

頓了一頓，少女臉上顯出悔意：

“其實這約，本來是不應定的。我若是活動自如時，它吞起別人的靈識來，便不會如此放肆。可惜契約已成，又是以靈識形態訂立，違反起來，便要受天罰的……”

“那你又是怎么從藍影中脫離出來，像這樣坐在我身邊的？”

“先前曾說，至圣先師像孕育出具有自我意識的靈識，主要條件是有儒門學子虔誠的祭拜。其中品級愈高，修為愈精深者，愈是能為石像提供浩然磅礴的靈氣。

這也是為什么，大家伙雖然修為極強，以巨鼠形態進行靈識交鋒可不懼高品儒師，但還只能游走在至圣先師像中，不可踏出先圣正堂一步。

因為單靠藍影自身，全無肉體，以純粹的靈識態存在，是無法汲取天地自然之靈氣的。因此若是藍影強行飛出大殿，恐怕別說修煉，估計過不得半個時辰便會神消煙隕……”

楊塵點頭道：

“因為至圣先師像是儒門中子的祭拜對象，是一個高度符號化的載體，是萬千書生只要在心中默默禱念，便能源源不斷地汲取無形靈氣，滋養靈識的地方。”

少女面露驚奇，心直口快道：

“公子當真聰明絕頂！我若是真能分有公子十之一二的智慧，恐怕也能輕易擺平這個大家伙了吧！”

楊塵微微一笑，收下了這個真心稱贊：

“這么說來，你現在應當是脫離出來，在我的靈智根基里存在？”

“是的！其實從公子踏入先圣正堂起，我便察覺出你的特異之處。那藍色的大家伙靈識也是顫了一顫。想必是與我深有同感。可以說，這幫講書別看一個個六品七品的，其實我們都一眼能看到底……

不，甚至包括書院那兩個五品修為的白胡子老頭在內。全都不值一提。藍影饑餓想要吞人時，都不會正眼瞧他們二位一眼！

可唯獨是公子你，僅有九品格物境修為，靈識卻恁地不同凡響！就連八百年修為的藍色壞家伙都看不穿！”

“這么說，藍影至少這點沒騙我——能被它看上，生吞下肚，原來真是個榮幸啊！”

少女一甩頭發，昂首叉腰道：

“藍影確實是想要吞掉你，可當時藍影靈識里還有本小姐呢！本小姐才不許你就這么不明不白被壞家伙吞個干凈！所以當時拼了老命的掙扎折騰！還好在最后關頭，達成協議，令那家伙允許你講講道理。”

楊塵回想起適才藍影要吞掉自己時的驚險場景，腦海中浮現出少女不停在藍影體內翻滾折騰，不得安生的景象，弄得藍影面目猙獰扭曲。

——倒也頗為好笑。

“只是本小姐那時也只是為你爭取了一點點時間罷了……本小姐原以為，你這令人琢磨不透的靈智根基隱藏著什么道門或者佛門的重大秘密，正是扮豬吃老虎來誘殺這作惡多端的藍影的……后來發現，竟然完全不是！非但如此，公子身上蘊藉的秘密，仿佛又要比佛門、道門乃至儒門，以及此世其他三教九流全加起來，還要更加廣闊……”

“那便是了！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秘密了吧！”

“是啊！本小姐萬萬沒想到，公子竟是從其他世界穿越而來！而且那個高級世界，雖與我們文明誕生時間相若，卻有比我們世界先進多得多的思想體系！而且多數孕育著著真、善、美之靈氣！

實話實說，從發現這一刻起，本小姐便想住進你的靈識啦！可苦于公子修為太低，無法指引你充分調動小世界中的靈氣，因此可大費了一番周章……”

“所以小姐是怎么進來的……？”

“哼哼！那白胡子老頭，也不是全然沒用的嘛！”

少女嘿嘿一笑，“總之多的你醒了就知道啦！這姓梁的白胡子老頭可是很關心你的！從今往后，本小姐便可以徹底脫離那個藍呼呼的大壞蛋，暫且先住在你的靈識里啦！”

“喂……等等……”

“好啦！你先去跟白胡子老頭報個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