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楊塵呆了一呆。

緊接著，楊塵身前的純白色空間出現一陣奇妙的波動。

片刻之后，便出現了一位清麗絕俗的少女。

少女約莫十八九歲年紀，膚若凝脂，五官秀麗。

眉目如畫，眼神靈動自如又不失深邃。紅唇間始終帶著一抹超然而真摯的微笑。

她頭戴方巾，身著一襲淡青色長裙，上綴黃色花卉圖案。腰束一條深色細綢長帶。

潔白嬌嫩的玉手持著一卷竹簡。另一手持一只精致的手扇，透出微微的清香。整個人散發出迷人的氣息。

整體看去，宛如古書中走出的女子。古樸典雅、落落大方。

少女款款向楊塵走來，那裙擺的流蘇隨之歡快搖動著。

人未至，沁人心脾的清香已率先飄來。

少女緊挨著楊塵盈盈坐下，笑吟吟地道：

“讓你久等啦！”

楊塵此時滿腦子問號。

“請問姑娘是誰……”

“哎呀哎呀，這么急就要打聽人家來頭的嗎？在你們那個世界，這不會很失禮嗎？”

清脆嬌嫩的聲音傳入楊塵耳中，卻著實令他吃了一驚，“蹭”地站了起來：

“你說什么？你能窺視我的……靈智根基？”

楊塵初來此世，身上隱藏的最大秘密便是“穿越者”這個身份。

作為“穿越者”，楊塵清楚地記得漢魏以降，經學、禮學、理學乃至儒學其他內容的發展歷程，明白儒學出現的必然性、歷史價值、保守性和虛偽性。

因此他在辯經論道一途，總能輕松獲勝。

即便有人能一針見血指出思想學問之弊，他也亦能以現代闡釋學等人文學科方法論予以回擊。由是總能立于不敗之地。

可他還沒有充分開發出這個身份能帶給他的好處，若是提前被別有用心的大能知道了，未免兇多吉少……

看著楊塵急赤白臉的模樣，少女掩嘴輕笑，隱約露出一排排亮銀色的整齊白牙：

“啊啦，別著急嘛！我因你而生，怎么會加害于你呢？”

說著，少女大方的牽起楊塵的手，柔荑一點，二人身后便出現了一方石凳。

少女拉著楊塵坐下，正色道：

“說起來，公子不要見怪！其實我，和先前那藍影、巨鼠，實出同源。”

“你們……你們都是那孔老二像里生出來的靈……妖？”

楊塵口無遮攔。

少女鼓起腮幫子：

“哼！你這張嘴呀，難怪母胎單身一輩子，找不到對象呢！”

楊塵與她肌膚相觸，又經過靈識態的三五句溝通，已然確定少女并無惡意，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好姊姊，你就說與我聽罷！”

少女脾氣倒甚是好哄：

“公子說得不錯。其實我們都是從孔老……至圣先師像中孕育而出。只不過，我們分別代表了祭拜者不同的思想精神面向。

無論是三拜九叩、表露心跡還是面碑立誓，本質都是與儒門學子心中那存在于虛空中的至圣先師之精神相溝通的一種方式。

在這一過程中，那個高度抽象化、符號化的‘至圣先師’，會借由此法，在儒門學子的無限企盼、招魂中，逐漸涅槃重生。

這是儒門高品儒師之間的不傳之秘。”

楊塵道：

“但至于這個所謂‘涅槃重生’復活后的孔老二，到底是不是先前那個孔老二，恐怕便難說了吧。”

少女會心一笑：

“公子果然聰明！事實上，在以祭拜為形式的一溝通過程中，存在于萬千儒生心中那個虛無縹緲的先圣，固可汲取現實之人的靈氣借以化形，可這‘化形’出來的具體模樣，其實還是要取決于祭拜者的本心。”

“也就是說，藍影的出現，其實是許多道貌岸然的祭拜者經年累月祭拜的結果？”

“不錯。簡單來說，是這樣的。”

說到這里，少女輕輕嘆了口氣，“太玄書院的至圣先師像，已經歷了上千年的祭拜。我也許無法說，這千年間的祭拜者，全是裝腔作勢的偽君子。可既然到今天為止，至圣先師像之靈識化形，仍然是以藍影為主導，那么想必這些祭拜者中修為較高之人，大多數都是斯文敗類吧！”

少女說著搖了搖頭，出神片刻，看著楊塵有些一頭霧水，便解釋道：

“須知這祭拜者的本心，實際也就決定了這‘至圣先師’具體的化形形態。人人的確都有不盡相同的本心，可畢竟，儒師和儒者祭拜時提供至圣先師像的靈氣，是普通儒生遠遠不可比擬的……

因此實際主導至圣先師化形之形象的，均應是修煉有成的儒門學子。

另外一個值得公子注意的是，近二百年來，我見過的儒生，確也多有志之士……”

“藍影誕生，有多久了？”

“不清楚。我是在兩百多年前才有了自我意識……根據靈識成熟度看，藍影至少已經存在了八百多年。”

“這八百多年，也不知吞了多少儒生的靈識……”楊塵喃喃自語。

少女微微一笑：

“你這外鄉人還真是好心！換做別人，恐怕很難不認為儒生們這是養蠱為患，咎由自取吧！”

楊塵苦笑一聲。他沒有正面回應這句評價，岔開話頭道：

“這么說來，我靈智根基里面那又大又惡心的老鼠，實際就是道貌岸然的儒門偽君子們，卸下表皮之后的猙獰模樣了？”

“正是如此！”少女用力點了點頭。

……哦好吧。

我想我多少明白了。

正所謂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如果那些人模狗樣的儒學家們，將自己“吃人”的愿望冠冕堂皇地用儒門經學打扮一番，那我便還可以用晚近思想予以激烈抨擊，扯下這幫混球的遮羞布……

令這個身披長袍的古怪藍影在我靈智根基形成的小世界中討不了好去。

但如果，這藍影自己“脫掉長衫”，主動露出一副社會達爾文主義失式的猙獰嘴臉，弱肉強食地準備將人踩在腳下，那我這現代思想恐怕便不大管用了……

少女紅唇勾起，楊塵不由得心神一蕩，忽地回過神來，心中一動：

“可你又是怎么來的？剛才是你救了我？”

“你說我嗎？”

少女歪了歪頭，露出了一抹極動人的微笑，“我不是先前說與公子了嗎？我是完全因你而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