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快步回到家中,便碰見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張梁與張寶。
“大兄,馬傳已經辦好了,路傳可辦妥?”
張梁向著張角出聲詢問道。
與人相同,如果不想被當成流民的話,需要辦理路傳,馬匹,也需要馬傳。
上面寫明了馬的品種,年齡與大小等信息。
“已經辦好了,收拾好東西,我們去做最后一件事,之后便離開巨鹿。”
張角點了點頭,隨后朝著兩人開口說道。
一旁的波才則背著個大行囊,里面裝的是張角和他所需的衣物以及必要的物品等。
自己父親在外經商,或許是為了避免離別時的傷感,便早早離開了巨鹿,跑到別的州郡去了。
張角收拾了一番父親留給四人的銀子,便騎上馬,準備出發。
張角騎在馬上,走在四人的前方,三人同樣騎著馬,跟在張角身后。
“張曼成,你家在何方。”
張角開口向著玉中張曼成詢問道。
聽見張角的話,玉中冒出黑煙,一道鬼魂從中飛出,在天空中形成人形。
現在的他只有體內有氣之人方能看見,普通人根本無法目視。
張寶三人則充滿好奇,雖目不轉睛的盯著張曼成這道鬼魂,卻未出聲打擾張角
“仙長,家在巨鹿的西南城頭。”
張曼成漂浮在張角身邊,眺望著巨鹿的西南面,眼神中有著些許懷念。
四人一魂朝巨鹿的西南方向走著,張家家的院子是巨鹿的中心,離太守府很近,是富人區,而西南則是些許流民、窮人住的地方。
約莫半個時辰,四人便到了巨鹿的西南面。
張曼成雖然是鬼魂狀,但卻很明顯能夠看出他的激動與猶豫。
近鄉情更怯,張曼成懷念與猶豫了好一會,張角也沒有催促,靜靜的等著。
約莫一兩炷香時間,張曼成方才開口向著張角說道:
“仙長,我的房子就在那里。”
四人向著前方走去,將馬栓好,吩咐張寶與波才兩人看好馬與行李,張角與張梁兩人向著張曼成所指的方向走去。
兩人來到那處茅草屋,屋子很破,張角敲了敲門。
“阿翁,曼城回來了。”
一旁鬼魂狀的張曼成開口道,盡管此時自己是鬼魂,他的父親不能夠真的聽見他說話,但他還是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張角敲了兩遍門,都沒有人開,直到第三次敲門,門方才被打開。
“你找誰?”
門只被打開一道小縫,里面的人只露出一只眼睛,通過聲音可以判斷,這只是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
張角一愣,轉頭望向張曼成,張曼成聽見話語,也呆呆愣在原地。
張角見狀,隨即開口問道:
“這不是張家的房子嗎?”
“不知不知,我們住進來的時候便是間空房。”
那小女孩回復張角,未等張角繼續詢問,屋內便傳來一個女聲,告誡女孩不要與外面的人說話。
那女孩連忙把門關上,任憑張角怎么敲,也沒人開門。
兩人只得先行離開,一旁的張曼成有些失神,口中不斷嘟囔著:“怎么會呢,我沒記錯......”
“年輕人,你們來此有什么事嗎?”
一旁的有一位老婦人正在河水邊拍打著衣服,見兩人從院子里出來,便湊上前去,向張角詢問道。
“王娘!”
一旁的張角聽到張曼成驚喜的大喊,也反應過來,連忙開口問到:
“阿姥可知,此處之前的張家人去哪了?”
說著,張角拿出了幾枚五銖錢,塞到了老婦人手上。
老婦人接過銅錢,先是面露欣喜,隨后聽聞他的話,又面露悲傷。
“慘咧!”
老婦人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張家人可慘咧。”
“他們兄弟三人接連死在了戰場上,家中只剩一七十歲的的老翁和一個剛剛八九歲的孩子。”
“按理講,三人戰死的賠償夠得兩人此生衣食無憂,但卻被一個叫楊俊的人搶走了。”
隨后老婦人東瞅瞅西望望,見四下無人,便招呼著張角俯下身子。
張角蹲下,那老婦貼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
“楊俊手下養了幾名游俠,專挑像張家這種欺負,后來那老翁交不起保護費,連帶著孩子一起被楊俊趕了出來,沒得房子住。”
旁邊的張梁插嘴問道:“我大漢明令,年過七十者,授之以玉杖,哺之糜粥,怎可能有此待遇。”
那老婦笑道:“公子說笑了,老身不識文字,不知道這條法令,而且......”老婦似嘲笑般的盯著張梁:“老身今年六十有余,七十以上者,老身亦見過數十人,從未聽聞有這樣的規矩。”
張梁還想說些什么,但連忙被張角制止:“阿佬莫怪,余弟尚小。”
隨后又問道:“那阿佬可知這老人與孩子去哪里了。”
那老婦人嘆氣,似乎不愿回憶這悲傷的事情。
“那老翁身老體弱,樹皮自是爭不過他人,只得去吃那觀音土。”
“公子你說,那觀音土是人能吃的嗎?”
那老婦枯槁的臉看著張角,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縫,神色是一種麻木與無奈,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后來呢,我父親后來怎么了。”
張曼成還抱著一絲希望,抓著老婦的衣服,眼中滿是懇求,大聲的吼道。
只可惜那老婦根本感覺不到他,但可能是聽到了他的話,那老婦緊接著說道:
“張家老翁死了,憋死的,他吃觀音土太多了,肚子漲的像一個球,排便不能,活生生把自己憋死。”
“那個樣子可嚇人了,四肢和腦袋都瘦骨嶙峋,只有肚子是大的。”
“尸體被路邊的野狗吃掉了,連入土都沒能......”
張曼成雙手垂了下來,跪在地上,但他并沒有哭,只是呆呆的看著那間茅草房。
“孩子,孩子去哪了。”
張角也愣了一會,但很快回過神來,接著向老婦問道。
“孩子被楊俊帶走了,楊俊抓了一群孩童,都是像他們家這種,年輕人出去服徭役,家里只剩老人與孩子。”
“孩子則專門在城中央向貴人們乞討。”
“但這些小孩無一例外,身體都是有殘的......”
那阿婆不在說話,其中含義張角自然明白。
嘆了口氣,張角掏出幾枚五銖錢來,塞到老婦人手中。
“多謝阿婆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