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意外都這樣，不給人反應時間，忽如其來地一拳，把稀松平常的生活打個粉碎。
前腳，宇川曉還在為做完習題冊而努力，事后還不忘去買飲料補充糖分，后腳就來到了兇殺現場，手持兩把拖布，與作案分子面面相覷。
如果能重來，宇川曉絕對不再奢望去什么電視臺任職，而是簡簡單單的考上大學，找個工作，然后在一幾年梭哈比特幣。
由此可見，無論重生幾次，人都會不可避免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而心生遺憾。
維修工打扮的男人，皺著眉頭，舉起手里布包，露出黑洞洞的槍口。
“不著急。”椎名愛忽然說。
“小姐？”男人頓了一下，手上的家伙還指著宇川曉。
“五樓不是封鎖了？”
“有人脫離了包圍圈，藤川去追了。”
“趕緊調幾個人過來。”
“是！”
男人摁著耳機，低聲向其他區域傳遞信息，椎名愛則把視線投向原地發傻的宇川曉。
“愣著干什么，過來幫忙。”
“……我沒這方面的經驗。”宇川曉猶豫著說。
“你要是有，也活不到現在。”椎名愛嘆了口氣，“我覺得你很聰明，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
這句話有兩種意思，第一種是單純的贊美，第二種則是暗示順勢而為，考慮到使用環境……很顯然是要他助紂為虐。
對方把教學樓封鎖了，下面或許都是她的人。
自己想跑肯定跑不了，就算能跑也沒匹配的反追蹤能力。
而且資料也很好查……
宇川曉眼神閃爍幾下，向前走了兩步。
濃郁的血腥氣一下子灌入鼻腔，有點像殺魚攤的氣味，讓人下意識想要遠離。
宇川曉適應了幾秒，強撐著精神，把視線放在椎名愛身上。
“我要怎么做？”
“把他拖到角落，后續會有人來清理。”椎名愛也看著他。
“椎名同學，我覺得這是違法行為……”
“不是，這是正當防衛。”
“……是嗎。”宇川曉低頭看著快要漫到鞋子的紅色污漬。
您管這叫正當防衛？
“危險還沒解除，我們不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看他發呆，椎名愛催促道。
宇川曉深吸一口氣，不去看尸體的慘狀，抓住手臂往旁邊拽。
很沉，特別沉，連帶著把宇川曉的心也沉了下去，因為只有完全醉酒的人和死人才會這么沉。
心中再無僥幸，一路把尸體拉到靠墻的位置。
“很厲害。”椎名愛看著他，“沒有嚇得腿軟，使不上勁，或者干脆吐一地，有留下來的價值。”
“還以為椎名同學是舍不得我這個補課學生。”說這句話的時候，宇川曉在想能不能挾持她。
答案是不能。
因為他不是孤兒，也沒有魚死網破的打算。
今天的事必定不會善終，他沒有復活的手段，也許要度過千艱萬險才能有一線生機，但為了活下去，無論如何都值得一試。
宇川曉心思很快，形勢越緊張就轉的越快，這是他能在勾心斗角的銀行一路升上中高層最主要的原因。
排除了逃跑，挾持，沖出去大喊大叫吸引注意，玉石俱焚，拒不配合等沒有未來的想法，留在他手上的方法就只剩一個。
拖！
“也有這方面的因素，主要是因為你識時務。”椎名愛把拖布拎過來，其中一個遞給他。
宇川曉勉強笑了笑。
打開水龍頭，急促的水流快速將拖布浸濕。
中途維修工打扮的男人試圖接手，被椎名愛指派去守在五樓入口。
大概是擔心宇川曉，男人想說些什么，但被她看了一眼，立刻就乖乖守門去了。
“把血打掃干凈，透過門窗看不見就行。”椎名愛大小姐親力親為，一點都沒有不適應。
拖布粘上污漬，又被水流沖走，肯定會有殘留，以后再看見拖布絕對會想起這件事。
宇川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總之很快就把地拖干凈了。
拖布丟在水池，流速開到最大。水珠濺地滿池都是，臟水汩汩，拖布迅速褪去烏黑。
椎名愛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值完日我們再聊？”
旁邊癱著個中槍倒地的人，不知道椎名愛怎么想，反正他是沒心情值日。
“去哪兒？”宇川曉問。
“地方你隨便挑。”椎名愛看了眼水泡著的拖布，“記得不要耍小聰明。”
“那就去圖書館，正好聊完還能復習功課。”
椎名愛訝然地看過來，半晌淺淺一笑，語氣第一次有了波動：“很堅強嘛，宇川同學。”
“你也不差，椎名同學。”
椎名愛輕“哼”了一聲，終于有了點少女的感覺，可惜現在的宇川曉實在沒心思去欣賞。
洗完拖布，兩人就這么拎著出門，守在外面的男人迅速把門鎖好，然后去支援其他區域。
走在寂靜無聲的樓道，耳邊只有室內鞋輕輕的腳步聲。
中午的太陽明明很大，陽光卻照不進來，五樓漆黑一片，讓人覺得不安全。
好在路不長，走下樓梯，光線一下子強盛，少年少女嬉笑打鬧著擦肩而過，好像剛才發生的都是一場幻夢。
宇川曉看了眼身邊提著拖布的椎名愛。
好吧，不是。
什么話也沒說地回到教室，等了很久沒等到拖布的上原博，正拿著一塊抹布擦玻璃。
“怎么去了這么久？”看見宇川曉，他下意識喊，在看見椎名愛時放輕了聲音。
“路上不小心沾了臟東西，好好清洗了一遍。”宇川曉張口就來。
椎名愛看了他一眼。
“椎名同學，把拖布給我吧。”上原博跑過來。
宇川曉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如果知道那上面沾著什么，這家伙一定會被嚇得晚上睡不著覺。
雖然他的表現也不會多么好就是了。
頗有些折磨地解決今天的值日，校園里已經不剩多少學生。
中庭彌漫著悠揚的長笛。
操場上，田徑部經理背著手，大聲訓斥幾名落在后面的部員。
三人靜靜等滿頭大汗的田徑部成員跑過去，才繼續邁步。
臨到校門口，宇川曉向上原博說明了補習的事。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上原博‘很懂’地點頭，立刻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懂了什么。
太陽被層云遮掩，施下昏黑的陰影。
一輛純黑色轎車，不知何時停在校門口，半敞開車門。
“走吧。”椎名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