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

沉浸在表演中的兩人絲毫沒有想起來事先的計劃，一路感嘆著“真厲害啊”就回到了家里。

等到伯納特看見臥室里一地的舊報紙，才拍拍腦袋，想起自己是想要去馬戲團(tuán)應(yīng)聘當(dāng)魔術(shù)師的。

“下次吧！”伯納特毫不猶豫就推脫到了后面，想到這里，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還有小丑發(fā)的恐怖劇場的傳單。

名字取得很嚇人。

掏出傳單仔細(xì)看，上面印了一張帶著鬼怪面具的屠夫提刀圖，刀上還滴著血，灑到了畫框外面。

“恐怖劇場之夜！隨機(jī)抽取十位幸運觀眾參與表演！”

“下個月一號，奇特真人秀馬戲團(tuán)，恭候您的到來！”

“票價：一先令（還會附送精美禮品）！”

最下面還寫著四個大字：“回饋觀眾”。

伯納特聳聳肩，指尖一搓，就將傳單燒掉。發(fā)現(xiàn)自己燒掉信息能升級火焰之后，伯納特就不放過任何帶圖帶字的東西。

他反正不準(zhǔn)備參與什么抽獎，親身參與恐怖之夜，一聽就很刺激。但他本來每天應(yīng)付馬里斯就夠費力了，只想放松，不想刺激。

灰白色的火焰，燒報紙只需要一瞬間。但伯納特看著火焰燒灼傳單，居然足足花了半分鐘才燒完。

特別是那張?zhí)嶂稁е砉置婢叩耐婪颍诨鹧胬锱で冃危@得無比生動。

燒完傳單，伯納特看著一地的報紙，心想干脆今晚就全部燒完好了。

灰白色的火焰穩(wěn)定得沒有絲毫搖晃，只有伯納特不停更換報紙的聲音，“刷刷刷”。

夜?jié)u漸深了。

平房群的其他鄰居也都休息，門外的聲音安靜。

“咚咚咚。”

在安靜的夜里，清脆的敲門聲便顯得格外動人心神。

伯納特皺眉，今天自己家里還真熱鬧啊。

“來了，”一邊應(yīng)著，一邊將報紙丟開。灰白色的火焰此時已經(jīng)變得更白，有些像是大理石的顏色了。

“誰啊？”將火熄滅，打開門。

伯納特抬眼看去，一個十足高大的身影，幾乎頂著屋頂。

帶著一張丑陋嚇人的鬼怪面具，手里提著一把長刀，身上的圍裙透著點點血跡，渾身透著濃厚的血腥味。

伯納特身體一僵。

“恭喜您，”屠夫藏在鬼怪面具后用古怪的聲音說道：“您被抽選為幸運觀眾，可以在八月一號親自參演《恐怖劇場》。”

伯納特吞了口唾沫，回過神來，亂七八糟點點頭，倒著退開幾步，“你、你們這通知還挺特別。”

“不過謝謝你，我不需要，我不想?yún)⒀菔裁纯植绖觥！?

屠夫透過鬼怪面具的眼睛孔看著伯納特，“那就由不得你了。”

伯納特大叫一聲，伸手想把房門關(guān)上，然而屠夫輕輕一擋，伯納特就失敗了。

伯納特想要沖出去，但屠夫高大的身材將房門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毫無縫隙。

伯納特想往房間里跑，但他租的是最便宜的小臥室，不僅小，而且沒有窗戶。

門外的鄰居毫無聲息，仿佛什么也沒聽到。

屠夫揚起血跡斑斑的長刀。

伯納特毫無避讓空間，只能跌倒在地，緊閉雙眼，大叫著絕望地舉起手，兩指一搓，燃起大理石般顏色的火焰。

他不知道自己要用這點火燒什么，但這是他唯一的應(yīng)對手段了。

長刀落下。

沾上了伯納特指尖的火焰。

屠夫沒有絲毫的猶豫，長刀帶起呼嘯的破空聲。

指尖的火苗如同螳臂當(dāng)車般可笑。

但是。

長刀接觸到了火苗。

一瞬間。

甚至比伯納特?zé)龍蠹堖€要快。

一瞬間，指尖的大理石顏色的火焰，順著長刀逆卷而上。

刀尖、刀身、刀柄。

握住刀柄的手。

手腕、胳膊、肩膀、頭顱和身軀、身上穿著的那件血跡斑斑的圍裙。

一瞬間，就被指尖火焰吞噬。

渣都不剩。

伯納特還閉著眼在尖叫。

終于，這尖叫吵得鄰居們紛紛驚醒過來。

鄰居的房門打開，一個光著上身的壯漢探出腦袋，朝著癱坐在門口大聲尖叫著的伯納特吼道：“伯納特，你這該死的傻瓜，大半夜你在鬼叫什么！”

聽到壯漢的怒吼，伯納特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擁擠的走廊，隔壁鄰居房間內(nèi)罵罵咧咧的聲音透過隔音不好的墻壁模糊地傳到伯納特的耳朵里。

剛才那個頭快到屋頂?shù)耐婪颍呀?jīng)不見了。

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還飄揚在空氣中。但伯納特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壯漢見伯納特不回答，又怒罵了一句，然后重重地關(guān)上房門。

伯納特爬起身，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他再次檢視了一遍房間，什么都沒有。

這么小的房間，也藏不下剛才那個高大的屠夫。

伯納特關(guān)上房門。

整個人還處于懵然無知的狀態(tài)。

那個屠夫是什么情況？

他為什么會來？

又為什么要殺我？

又為什么不見了？

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嗎？

還是指尖的火焰？

伯納特縮在床上，背緊緊貼著墻壁，瑟瑟發(fā)抖。

……

和驚恐無知的伯納特不同。

奇特真人秀馬戲團(tuán)。

今天站在門口負(fù)責(zé)派發(fā)傳單的小丑，正在跟馬戲團(tuán)負(fù)責(zé)人拍馬屁。

“老板的虔誠與睿智，讓我們都得到了神明的第二等賜福，而市政府和教會那邊，還在用傳統(tǒng)的祭祀取悅神明。”

“他們甚至將一個三等賜福的廢物當(dāng)成寶一樣，哪里能想到，老板您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樣前所未有的祭祀方式，竟然能讓十幾個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獲得第二等的賜福！”

“傳統(tǒng)意義上獲得神明偏愛的天才，在您面前什么也不是。”

正吹捧著。

城東區(qū)貧民窟平房群里的屠夫已經(jīng)被點燃。

傳單小丑的身上，幾乎同時，也突然燃起一蓬大理石顏色的火焰。

當(dāng)痛感傳來，他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火！

他看到自己身上的火焰，醒悟過來，自己不知道怎么，著火了！

于是傳單小丑尖叫著朝水缸跑去。

一路跑，一路叫。

火焰越燒越旺。

他跑了十步，雙臂已經(jīng)燒得只剩骨頭。

跑了二十步，身體里的內(nèi)臟也露了出來。

等他終于跑到水缸邊上，整個人已經(jīng)只剩下骨頭。

而等到同伴趕過來的時候，他連骨頭都被燒成了渣。

又過了一會兒，連渣也不剩。

……

被困在狗熊皮套里的索利烏斯，眼不能見，口不能言，行不能自主，完全是個行尸走肉。

他甚至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辦法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

今夜，又是一個漫長得仿佛死亡的夜晚。

索利烏斯嘆了口氣。

嘆了口氣。

嗯？

索利烏斯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嘆了口氣！

他又試了試眨眼，又試了試張嘴，又抬起手，又邁開腿。

自己能動了！

索利烏斯伸手在自己頭上摸索，半天都沒找到狗熊皮套怎么脫。只好在大概眼睛的位置，摳開了兩個孔。

光！

他重見光明了！

適應(yīng)了一會兒，能夠看清事物之后，索利烏斯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一個鐵籠里，大概在馬戲團(tuán)的后院。燈光和喧嘩從前方傳來。

索利烏斯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兩只爪子輕輕在鐵籠上一掰，撕出一個足夠現(xiàn)在的他的龐大身軀穿過的大洞。然后輕手輕腳往外挪動。

許久，終于全部挪了出來。

馬戲團(tuán)后院只有一個低矮的院墻，大狗熊索利烏斯一個沖刺，笨拙地爬上院墻，逃進(jìn)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