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兒見這情形知道這頓飯是訛不上了，就拉著王如琢邊走邊說：“天津把窮酸文人年根兒底下到買賣家求著給人寫春聯兒，叫‘觸黑’。宣統皇上從宮里被趕出去以后不是住在天津嗎，他聽說了這個習俗，就故意穿得破破爛爛的挨家挨戶去寫字兒，每寫一副對聯要三五個大子兒，結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如琢皺緊眉頭，聽得聚精會神。

胡十兒本想再賣個關子，結果夏五保一巴掌差點沒把他的心拍出來，他咳嗽了好一陣兒才緩上氣兒來罵道：“你個王八羔子，想殺了老子呀！”

“誰讓你欠，快說。”這次輪到穆成幸災樂禍。

胡十兒一翻白眼兒接著說道：“結果他死皮賴臉地寫了七十多副，每副聯兒都署上‘青巾’兩個字兒。第二天，宣統皇帝派人以每副一百大洋的高價去回收，結果……”

胡十兒剛一停頓，夏五保又把蒲扇大小的巴掌舉了起來，嚇得胡十兒一縮脖子說道：“結果就收回來四副，有的好多他一轉頭兒人家就撕了。”

“這就叫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穆成感慨著。

王如琢想了想問道：“他為什么要寫‘青巾’兩個字兒呢？”

“‘清帝’的半邊兒啊，我的傻少爺。”胡十兒搖頭說著。

王如琢在手心寫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笑道：“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講完了嗎？”夏五保滿頭大汗地問著。

胡十兒好奇地問：“就說傻小子火力壯吧，你也不至于壯成這樣，這還在九里呢，就一頭汗？”

“就你費話多，所有東西都你扛著你也出汗。”夏五保反駁。

“對呀，對呀，五保哥哥我拿一點兒吧。”王如琢乖巧地上來搶著要拿東西。

穆成急忙攔著道：“那可不行，胡十兒，你別光動嘴，你拿點兒。還真拿我和五保當沙和尚使啊。”

“您還真別這么高抬自己，沙和尚那也正經的是卷簾大將，你們倆人兒，碎催！”胡十兒說著拉起王如琢就跑，遠遠把兩個人甩在了身后。

四人追追鬧鬧逛得開心，到家時已經掌了燈，王如琢估摸著馬上就要開飯了，所以沒去找韋廷，而是直奔怡紅院而來。

“怎么你表哥沒和你一起過來？”韋安國面帶不悅地問著。

王如琢親熱地吊在韋安國的肩膀上撒嬌地說：“表哥不像我，他忙了一年了，肯定想好好歇歇。再說我陪姨父吃飯不好嗎？”

“好，他不來更好，眼不見心不煩。不等他了，開飯！”韋安國賭氣地吩咐著。

不一會兒功夫，七碟兒八碗兒、油溜炸炒的都端上桌來，可韋安國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氣兒，看來老頭子真的很想讓兒子多陪陪自己。

王如琢心中有點不忍，就悄悄把同喜叫到跟前囑咐他快點去把韋廷請過來，同喜點頭飛似地跑走了。

韋廷洗澡以后，本打算過去陪老爺子吃個飯，可誰知包七打聽到隊伍里混進了白雋的奸細，兩人說著說著就把時間忘了，直到同喜來請才發現天都快黑了。

“在自己家里，不會出事的，就別跟著了，我讓她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你歇著吧。”韋廷對強打精神的影兒說道。

影兒倔強地搖頭，執著地說：“國公爺說要寸步不離。”

“你別這么犟，我已經讓裘良去你們村里囑咐過了，沒人敢對你家里人不利，你就安心呆著吧。”韋廷被一根筋的影兒打敗，告訴了她真話。

影兒一愣，感激地說：“謝謝大帥，那我就更不能偷懶，要寸步不離地給您擋煞。”

“你再說寸步不離這四個字兒，我就把你扔出去。明天我去逛窯子，你也寸步不離？真是服了你了！”韋廷有點怒不可遏。

影兒顯然被“窯子”嚇著了，她忽閃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韋廷，想了半天吭哧地說道：“那……那我裝沒看見。”

韋廷簡直就差仰天大哭了，他甩手嘆道：“隨便。”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往怡紅院走去。

影兒小跑著跟在后面，雖然胳膊上的傷口很痛，但想到這個人居然心眼兒不壞，還特意派人去照顧自己爹娘，不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大帥，您可來了，國公爺一直發脾氣呢，連最受寵的十一姨娘都挨罵了。”站在門口伺候的鴛鴦邊打著門簾兒邊絮絮叨叨地稟告著。

韋廷略一點頭走進房去，眾人見他來了，都松了一口氣，紛紛起身問候，只有韋安國面沉似水，連眼皮兒都沒眨一下，顯然是真動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