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萬家燈火:中國共產黨百年抗災史
- 陳安等
- 10879字
- 2023-02-17 11:43:02
第一章 災害災荒知幾何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
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正所謂在心為志,發言為詩。讀罷這首《詩經·小雅》之《十月之交》,我們似乎真真切切地看到人們正在興致勃勃地觀賞月食時,一場大地震不期而至,剎那間河水翻滾,山崩地裂。
自然災害一直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進程中的一種可怕威脅。它對人類社會造成了危害,同時也用一種新的方式造就著我們的文明。而詩歌,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學體裁,雖短小精悍,卻以它極強的傳情達意功能,在歷史的長河中,記錄下了那一場場災害發生時的真實場景。我國古代被記錄最多的大禹治水的故事,在《山海經》《尚書》《楚辭》《孟子》中都曾出現過,并被人們反復吟誦,而《楚辭》中的名篇《招魂》,更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反反復復用“魂兮歸來”開頭,描述了流沙、大雪和旱災等惡劣條件下人類無助的吶喊。
那些名垂千古的大師們也關注到了自然災害的無情和殘酷。詩圣杜甫曾經寫下這樣一首名為《夏日嘆》的詩歌。
夏日出東北,陵天經中街。
朱光徹厚地,郁蒸何由開。
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
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
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
萬人尚流冗,舉目唯蒿萊。
至今大河北,化作虎與豺。
浩蕩想幽薊,王師安在哉。
對食不能餐,我心殊未諧。
眇然貞觀初,難與數子偕。
詩中前半段寫“上蒼久無雷”的旱災深重,后半段寫“化作虎與豺”的戰亂憂心,寥寥數語就將天災人禍描述得如再現于眼前,令人讀后倍感沉重。
白居易的《春雪》,描寫了一場倒春寒到來時的風如何,雪如何,雖然沒有提到人如何,但是知道了天氣之惡劣后,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元和歲在卯,六年春二月。
月晦寒食天,天陰夜飛雪。
連宵復竟日,浩浩殊未歇。
大似落鵝毛,密如飄玉屑。
寒銷春茫蒼,氣變風凜冽。
上林草盡沒,曲江水復結。
紅乾杏花死,綠凍楊枝折。
所憐物性傷,非惜年芳絕。
上天有時令,四序平分別。
寒燠茍反常,物生皆夭閼。
我觀圣人意,魯史有其說。
或記水不冰,或書霜不殺。
上將儆政教,下以防災孽。
茲雪今如何,信美非時節。
走出詩歌,面對真實的自然災害,我們又該如何去認知呢?
一、“災”家族中的長幼有序
我國自古以來就有“三歲一饑,六歲一衰,十二歲一荒”的說法。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應急管理部國家減災中心、應急管理部信息研究院等單位完成的《2019年全球自然災害評估報告》顯示,近十年來我國自然災害損失在整體上算是比較輕的,但是即便如此,災害發生的頻次仍位列全球第二,直接經濟損失位列全球第三。救災救荒一直是我國歷朝歷代政府所要面對的重要任務之一。
為此,我們有必要從災害、災荒的基本概念講起。
災害與自然災害是一個概念嗎
《現代漢語詞典》中對“災害”是這樣定義的:“自然現象和人類行為對人和動植物以及生存環境造成的一定規模的禍害,如旱、澇、蟲、雹、地震、海嘯、火山爆發、戰爭、瘟疫等。”對于“自然災害”,《現代漢語詞典》中的定義是:“水、旱、病、蟲、鳥、獸、風、雹、霜凍、地震等自然現象造成的災害。”
很顯然,從這兩個詞的解釋來看,“自然災害”包括的范圍小一點,而“災害”所涵蓋的范圍更大,除了包含“自然災害”所囊括的因自然現象造成的傷害之外,還包括因人類行為對周圍環境及動植物對象等造成的傷害。“自然災害”是“災害”的下位概念,是被包含在“災害”概念之中的。
這里我們需要強調的一點是:詞典中的“災害”是廣義層面上的“災害”。
災害與災難如何區分
當我們在討論防災減災、應急管理等概念時,會發現不同的國家對“應急管理”這個詞有著不同的稱呼及概念體系。英語中使用“emergency management”,中文中使用“應急管理”。實際上,如果仔細追究的話,“應急管理”這個表達在語法上其實是有些問題的。因為“emergency”對應的應該是一個名詞,表達一種有緊急事件突然發生的情況,而“應急”中,真正與“emergency”相對應的應該是單個字——“急”,“應”在這里是動詞,表示應對、應付、處置、處理等含義。也就是說,“應急”這個詞本身就已經涵蓋了“emergency management”的含義。再加上“管理”就屬于多余了。
在韓國,對“應急管理”的表達卻并沒有采取韓文大量使用英語及日語外來詞的方式,反倒是一直沿用了漢字來表達這個概念,直譯就是“災難管理”。在韓國規范的學術體系中,是不存在“災害管理”“突發事件管理”等表達方式的,不管是對自然災害還是事故、戰爭的應對,都通用“災難管理”這個詞。這與中國形成鮮明對照。而說到“應急管理”這個詞,韓國人立刻聯想到的就是醫生、救護車、醫院之類的詞匯和場景。
這就不由得讓我們思考,“災害”和“災難”這二者到底有什么區別呢?《現代漢語詞典》中是這樣定義“災難”的:“天災人禍所造成的嚴重損害和痛苦。”從范圍來看,“災難”也包括天災人禍,與“災害”一樣。但是,通過拆解漢字似乎可以看出,“災害”和“災難”兩個詞的微妙差異在于二者強調的重點不同。“災害”一詞強調“害”,重在具體的不同形式的“害”本身,而“災難”則重點強調“難”,即因災帶來的痛苦和損失。
在實際防災救災和應急管理工作中,人們還有另外一種對于“災害”和“災難”的模糊劃分方式,那就是很多情況下“災害”和“自然災害”的范圍基本一致,主要指因自然現象造成的危害和損失,而“災難”則更多地強調由人為因素造成的危害和損失,如恐怖襲擊、社會治安事件等。因此,在這一層面上理解的“災害”是指狹義的“災害”。
災害與災荒孰長孰幼
“救災”是全書的關鍵詞之一,而提到“救災”,就不得不提到一個重要的詞——“災荒”。
“災荒”這個詞,在我國歷史上更多時候是和另外一個詞——“饑荒”共同使用的。《榖梁傳·襄公·二十四年》中就有如下記載:
一谷不升謂之嗛,二谷不升謂之饑,三谷不升謂之饉,四谷不升謂之康,五谷不升謂之大侵。
而《墨子》中則記載道:
一谷不收謂之饉,二谷不收謂之旱,三谷不收謂之兇,四谷不收謂之饋,五谷不收謂之饑。
這兩份古文獻雖然說法略有不同,但是基本上都給出了古代饑荒和饑荒之年不同程度的具體稱謂,可以說是我國早期對“饑荒”比較系統的定義。如果對“饑荒”和“災荒”進行比較的話,就會發現“饑荒”的定義是以五谷收成為基礎和前提的。雖然對五谷究竟是“稻、黍、稷、麥、菽”還是“麻、黍、稷、麥、菽”,一直說法不一,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饑荒”是在農業社會中因糧食歉收而導致人民生活遭到損害的現象。后期隨著農業社會的轉型,“饑荒”一詞的使用頻率就大為減少了。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是這樣定義“災荒”的:“因災害造成的糧食歉收、土地荒蕪、物品嚴重缺乏等狀況。”顯然,“災荒”是“災害”的結果,而“災害”是“災荒”的原因。當然,發生災害時不一定會發生災荒,只是有發生災荒的可能性。如果應對災害及時得法,就不會引發災荒。
那么到底是什么影響了災害引發災荒的概率呢?中國人民大學夏明方教授曾經用“社會脆弱性”(social vulnerability)這個概念來解釋災害與災荒之間的因果關系。簡單地理解,也就是說災害發生以后,如果社會比較脆弱,則很容易演變成災荒;如果社會比較強韌,則不易引發災荒。目前,學界通常使用社會發展水平、教育程度、性別平等程度、社會保障情況等指標來衡量社會脆弱性。
曾任人民日報社社長的鄧云特先生則這么解釋:“災荒是由于自然界的破壞力對人類生活的打擊超過了人類的抵抗力而引起的損害;而在階級社會里,災荒基本上是由于人和人的社會關系的失調而引起的人對于自然條件控制的失敗所招致的社會物質生活上的損害和破壞。”[1]這一解釋不像夏明方教授那樣明確提出了“社會脆弱性”這一概念,但是他的觀點本質上與夏明方教授的是一致的。
如果要給“災害”和“災荒”來排個輩分的話,顯然,“災害”是“災荒”的長輩,因為“災害”在前,“災荒”在后。
我們是在救災還是救荒
如果從詞語的使用時間上來看,在講到離現在比較久遠一點的年代時,文獻資料中多使用“救荒”這個詞,“救災”則是現在也能常常見到、聽到,甚至談到的一個詞語。“救荒”這個詞在現在的社會經濟條件下似乎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
民間有一句話叫“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句話如果放在現代社會里顯然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但是在古代卻是我國勞動人民在長期的勞動生活,以及與自然災害作斗爭的過程中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古代人們生活質量較低,物資匱乏,科學技術水平低下,對災情的認知水平也不高,因此,由“災”而“荒”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在發生災害時,既要救災,又要持續地對災害之后發生的災荒進行救助。
因此,在古代,“救災”和“救荒”是很難分清楚的;而現今,由“災”而“荒”的情形幾乎不再出現,“救荒”這個詞就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我們一般只用“救災”來進行表述。當然,本書中在講到歷史上的救荒相關內容時,仍使用“救荒”這個詞,其他時候都通用“救災”一詞來指代救災救荒的實質性內容。
二、自然災害的特點
在我國人民與災害、災荒作斗爭的漫長歷程中,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都是在與自然災害相抗爭。有一些即便看起來是人為因素造成的社會動蕩、經濟停滯,其起因也大多是自然災害。因此,將自然災害作為分析的切入點,大體上就可以把握災害本身的獨特性了。
無論是風雨雷暴還是洪水地震,通常都被人們稱為天災。而天災的發生,似乎是隨機的,是無規律可循的。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對于自然災害什么時候發生,在哪里發生,發生哪種類型的自然災害,災害的嚴重程度如何,老百姓通常認為這一切都和大自然的意志或是神靈的降罪懲罰有關。今天,我們早已跨越了那個以神靈虛妄之說來解釋自然災害的時期,開始用更為科學、客觀的態度來看待災害。要了解如何抗災救災,就必須先了解自然災害。而要了解自然災害究竟有哪些特點,就有必要從自然災害的類型說起。
自然災害類型知幾何
在對自然災害進行定義時,不少學者使用的是羅列的方式,詞典中進行解釋時也采用了羅列具體災害形式的方式,如旱、澇、蟲、雹、地震、海嘯等。但是羅列方式的不足之處在于我們無法知道這個清單究竟有多長,而且對于清單中所列的自然災害彼此之間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相似或者相異,也無法獲得更多的信息。因此,有必要使用其他分類標準對自然災害進行更為科學的劃分。
既然常見自然災害發生的位置各有不同,可謂水、地、天全覆蓋,自然就可以從自然災害發生的地理位置方面對其進行分類。按照虞立紅和史培軍的分類,災害可以分為地質災害、陸地災害、海洋災害三大類,其中每一大類又可進行細分。地質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就是地震和火山爆發等。陸地災害又可以分為地貌災害、氣象災害、水文災害、土壤災害、生物災害、環境災害。其中,地貌災害典型的表現形式包括水土流失、泥石流、沙漠化、滑坡等;氣象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包括干旱、暴雨、臺風、陸龍卷、熱浪、寒流、冰雹等;水文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包括洪水、地下水位下降、水污染等;土壤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就是土地鹽堿化等;生物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包括物種減少、農林病蟲害、森林火災等;環境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包括大氣污染、溫室效應、酸雨、化學煙霧等。海洋災害的典型表現形式包括風暴潮、海浪、海水、海嘯、赤潮、海底滑坡、海底火山、海溫異常等。[2]
當我們討論自然災害時,之所以有的災害讓我們談之色變,如地震、海嘯等,是因為這些災害都會在瞬間將我們的家園毀滅,而且發生時也沒有給人們太多的時間去逃生,瞬間就可能奪走人們的生命。而有的自然災害則長期侵害著我們的生活,如歷史上曾經反復發生過的洪澇、干旱等。因此,第二種分類可以從自然災害持續時間長短及發生時的嚴重程度的角度來進行考慮。
按照這一思路,可以將自然災害分成突發性自然災害和緩變性自然災害。一般來說,突發性自然災害會突然發生,持續時間短,但是強度非常大,結束得也非常快,具體表現形式主要包括雪崩、地震、火山、臺風、颶風、風暴潮、冰雹等。而緩變性自然災害則是慢慢成災的,具體表現形式主要包括干旱、泥石流、滑坡、土地沙漠化、水土流失等。
以上兩種分類都是由學者所做的,而實務界的分類考慮更多的則是具體應對時的便利性。中國國際減災十年委員會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減災規劃(1998—2010年)》中是按照自然災害發生的條件和范圍來進行分類的。該規劃中將我國的自然災害分為四大類:大氣圈和水圈災害,地質、地震災害,生物災害,森林和草原火災。大氣圈和水圈災害具體包括洪澇、干旱、臺風、風暴潮、沙塵暴,以及大風、冰雹、暴風雪、低溫凍害、巨浪、海嘯、赤潮、海冰、海岸侵蝕等;地質、地震災害主要包括地震、崩塌、滑坡、泥石流、地面沉降、塌陷、荒漠化等;生物災害主要包括農作物病蟲鼠害、草原和森林病蟲鼠害等;森林和草原火災就是森林和草原兩類火災。[3]
自然災害中的熟面孔
通過上述對于自然災害的幾種不同分類的了解,我們認識了多種自然災害。這些災害中,有的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如地震、臺風等,而有的我們卻不太熟悉,如海冰,甚至很多人都沒怎么聽說過這種災害,也想象不出來這是一種怎樣的災害。之所以有的災害人們熟悉,有的災害人們陌生,除了受到各自生活的地理環境的影響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不同的災害發生的頻次和危害性不同。
在探索自然災害的獨特性之前,我們可以簡單回顧一下自然災害中的幾種熟面孔,以便進一步理解它們的特點。
第一張熟面孔就是旱災。旱災是指在一段較長時間內降水量異常偏少,空氣異常干燥,土壤水分嚴重缺少,致使地表徑流和地下水大幅減少的氣候現象。[4]之所以最先介紹旱災,是因為旱災是我國的自然災害之首。在我國長期以農業為主的歷史上,旱災頻發,對農業生產造成了極大的危害,由旱災而致饑荒的現象也屢有發生。根據旱災發生的時間長短,可將旱災分為長期性干旱和短期性干旱兩種。一般來說,旱災一旦發生,將持續較長時間,影響范圍較大,而且對人類的生產生活會造成較為嚴重的威脅。如《漢書·王莽傳》中就記載:“連年久旱,百姓饑窮,故為盜賊。”由此可見,當年旱災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
第二張熟面孔是由幾種緊密相關的自然災害混合在一起,被我們稱為洪澇的災害。所謂洪澇,自然包括洪災和澇災兩種災害。洪水是指河流因大雨或融雪而引起的暴漲的水流。當水流暴漲到嚴重影響人民生產、生活的程度,即為洪災。而澇災是由澇害造成農作物減產或絕收的災害。那么澇害又是什么呢?按照《現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澇害是指因雨水過多農田被淹造成的危害,如引起農作物機體破壞和死亡。由此可見,洪災和澇災都有一個共同的致災因素——雨水。而這里的雨水不是一般程度的雨水,而是足以引發災害的暴雨。因此,暴雨、洪災、澇災通常都會相伴相生,我們習慣性統稱為洪澇災害。一般來說,洪澇災害可以分為降雨型洪水、融水型洪水,以及工程失事型洪水。洪澇的發生與季節的關系非常緊密,而且與地域也有著緊密的聯系。洪澇災害的發生雖然無法被準確預測,但是因為它具有漸進性,是隨著水位的不斷上升而發生的,所以其具有在一定時間內的可推測性。宋代邵伯溫的《邵氏聞見前錄》中關于大雨引發洪澇災害的記載如下:“洛中大雨,伊、洛漲。壞天津橋,波浪與上陽宮墻齊,夜,西南城破,伊、洛南北合而為一,深丈余,公卿士庶第宅廬舍皆壞。”
第三張熟面孔是地震。智利大地震、日本關東大地震等特大地震發生時震驚了全世界,而我國發生的唐山大地震和汶川地震更是牽動了每個中國人的心。在我國古代的很多記錄中,也留下了關于地震的內容。如《宋書》中是這么描述的:
孝武帝大明六年,秋七月,甲申,地震,有聲自河北來,魯郡山搖地動,彭城女墻四百八十丈墜落,屋室傾倒,兗州地裂,泉涌二年不已。
地震這種發生時往往讓人猝不及防且破壞性極強的自然災害,如果震級較高,一旦發生,就是一場城毀人亡的人間悲劇。地震發生的時間、地點和震級被稱為地震三要素。世界上通用的有四種震級標注法,我國采用的是里氏震級法,用字母M來表示。震級表示的是地震釋放的能量多少,震級越大,地震所釋放的能量就越多。通常震級每相差一級,所釋放的能量相差32倍。一般來說,我們把低于3級的地震稱為弱震或無感地震,這一級別的地震發生時人類基本上是感覺不到的。3—4.5級的地震就是有感地震了,但一般不會造成什么危害。當地震震級在4.5—6級時,就被稱為中震,由于地震發生地的地理位置、建筑情況等條件的不同,會造成不同程度的危害。而超過6級、小于8級的地震就可稱為巨大地震,通常會帶來極大的損害。至于8級以上的超大地震,對人類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災害。在用震級描述地震強烈程度的同時,還有一個重要的指標,叫作烈度。烈度就是指地震發生時地面震動的強弱程度。我國將地震烈度分為12度。震級和烈度雖然都是用來描述地震強烈程度的,但是二者的關注點不同。一次地震經過修正以后,會選取一個平均值作為地震震級,但是同一次地震中,不同地方卻可以有不同的烈度值。也就是說,一次地震最終只有一個地震震級,而烈度卻會有多個。
第四張熟面孔是臺風。了解臺風之前要先了解另外一個概念——氣旋。一般我們把北半球逆時針方向旋轉的渦旋叫作氣旋,而順時針方向旋轉的渦旋則叫作反氣旋;南半球反之。臺風就是最猛烈的氣旋系統。在高溫高濕的熱帶海洋上,夏季最易形成臺風。因此,我們一般按照熱帶氣旋中心附近風力的大小對其進行分類。中心風力低于7級的叫作熱帶低壓,中心風力為8—9級的叫作熱帶風暴,10—11級的叫作強熱帶風暴,而中心風力高于12級的就是我們熟知的臺風了。這四種類型熱帶氣旋之間會隨著發展過程互相轉化。為了對臺風進行預報和管理,各國氣象部門都會對臺風進行編號或者命名。世界氣象組織第30屆會議上通過了西北太平洋和南海熱帶氣旋命名表,這張命名表上的由亞太地區的14個國家提供的140個名字將按照順序被循環使用。而我國原來對臺風是按照年度編號進行管理的,每年都從1號編起,如9605號指的是1996年第5號臺風。目前出于與國際接軌的考慮,同時采用年度編號和世界氣象組織的固定命名兩種方式。臺風一般會有較長的預警期,所以我們可以有比較充足的時間來做好應對工作,但是超強臺風對建筑物及人民生活還是會造成極強的破壞。如《廣東省志·自然災害志》中就記錄了1969年發生的臺風災害,情形如下:
6903號太平洋臺風于1969年7月28日在惠來登陸,登陸后從東到西橫掃本省中部,至粵桂交界處消失。在海上風速高達75米/秒,登陸時風力12級以上。8級大風覆蓋32個縣,其中10級大風12個縣,12級或以上大風9個縣。極大風速,汕頭52.1米/秒、惠來45米/秒,南澳、普寧、海豐、饒平和上川島≥ 40米/秒。它是登陸本省熱帶氣旋中大風范圍和風速極值都屬于前列。暴雨范圍也相當廣,54個縣暴雨,其中25個縣大暴雨,饒平、惠來、陸豐、化州、電白和吳川特大暴雨,惠來日雨量304毫米,化州過程雨量384毫米。[5]
第五張熟面孔是低溫冷凍。低溫冷凍一般包括低溫連陰雨、低溫冷害、霜凍和寒潮四種類型。冷空氣是造成低溫冷凍災害的主要原因。低溫冷凍發生之后,主要會對農業生產造成較大危害,有造成減產或死苗毀種的風險。低溫冷凍一般發生在春季和秋季的長江中下游地區,具有一定的規律性和周期性。比如說,民間常說的“倒春寒”就屬于低溫冷凍。
第六張熟面孔是雪災。雪災也是在發生時間和地域上都具有鮮明特征的一種災害。與低溫冷凍的分布形成明顯地理差異的是,雪災一般發生在內蒙古高原、西北和青藏高原的部分地區。雪災發生的時間一般在10月到次年的4月。根據雪災形成的條件、分布范圍,以及表現形式等,可將雪災分為雪崩、風吹雪災害(風雪流),以及牧區雪災。根據積雪程度,則可分為永久積雪、穩定積雪、不穩定積雪、瞬間積雪、多年無降雪。雪災也可分為突發型雪災和持續型雪災。根據嚴重程度不同,雪災則可分為輕微雪災、中等雪災,以及嚴重雪災。雪災發生后將大范圍影響牲畜及人民生活。
最后一張熟面孔就是農業病蟲害。從古到今,農業病蟲害一直在不停地侵擾著我國人民的生產和生活。從兩漢時期的蝗災、螟災到各種稻瘟病,農業病蟲害嚴重地影響著農業生產。根據災害的對象不同,農業病蟲害可以細分為農作物生物災害、森林生物災害、草原生物災害;根據造成災害的生物種類不同,可以細分為病害、蟲害、草害、鼠害;根據災害程度不同,則可分為輕害、中害、重害、特重害。農業病蟲害種類多,影響大,發生頻次高,發生時會造成較大的經濟損失。
尋覓自然災害的發生規律
對于自然災害發生規律的探索,有助于人類深化對自然災害的認知,提升防災、減災、抗災、救災的能力。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很多學者就此提出了各種不同的歸納和表達。如謝宇將其歸納為:潛在性和突然性;周期性和群發性;復雜性和多因性。[6]孫紹騁將其歸納為地區性、群發性、周期性、社會性。[7]鄧云特則將自然災害發生的規律概括為普遍性、連續性、積累性。[8]鄭功成的概括最為復雜,他分別從總體、災種、成因、空間、時間幾個維度將自然災害的規律概括為總體上的普遍性、頻繁性,災種上的廣泛性、集中性,成因上的相關性,空間上的地域性,時間上的突發性和周期性。[9]
仔細對比這些不同的說法可以發現,盡管表述各有不同,但是主要的特點在不同的說法中基本都被歸納和概括出來了。我們可以綜合選取被廣泛認可的幾個特點來詳加說明。
第一,自然災害發生時間的周期性。通過對自然災害的統計資料進行分析,可以發現,幾乎所有的自然災害都會有一個模糊的周期性特點。雖然各種不同的自然災害的周期長短差異很大,但是從總體上來看,自然災害的發生周期和天文事件的周期變化有著緊密的關系。如對我國歷史上發生過的旱災進行分析,就可以發現,基本上每隔400年就會發生大范圍旱災,似乎400年就是旱災的一個周期。同理,地震、水災等也都存在著模糊的周期性發生規律。
第二,自然災害發生的地域性。無論是從全世界來看,還是從中國來看,自然災害的發生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地域性特點。也就是說,有的地方天生災害頻發,而有的地方則相對安寧。在人類文化知識水平低下的時期,人們實在沒有能力解釋自然災害發生的地域性不均衡現象,于是就趨向于從民間神話等角度去解釋,認為某些地方災害少有是因為這個地方是“福地”,而有的地方災害頻發是因為此地是“被懲罰”之地。當然這種無稽之談不過是在自然災害肆虐下無助的人們的自我安慰。進入現代,人類已經清楚地知道,自然災害的發生與地質、地理、氣候等條件關系密切。從全世界來看,太平洋和阿爾卑斯山脈、喜馬拉雅山脈一帶是全世界的重災區。而我國的重災區則按照不同的災種,集中于特定的幾個地方,如地震多發生于幾個主要地震帶上。我國地形上由西向東、由南向北呈階梯狀塬面跌落的特點,自然就使得我國的洪澇災害多發生在東部,干旱多發生在西部;東部沿海地區是臺風、風暴潮等海洋災害的多發地區;雪災則更多地發生在北方。
第三,自然災害的群發性特點明顯。所謂群發,指的是多種自然災害相伴產生或者相互之間發生轉化、衍生等。自然災害基本上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如暴雨在平原地區如果遇到河道不暢通常會引發洪水,而在山區則很容易引發山洪、山體滑坡、泥石流等;臺風往往伴隨著暴雨;地震很容易引起山崩、滑坡、泥石流、地面塌陷等多種其他災害。理解自然災害的群發性特點,對于人類制定防災、減災、救災、抗災策略意義重大。
三、災害及災荒的成因分析
古往今來,對于災害的成因,人類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解釋。如生活在緬甸和泰國附近幾個島嶼上的莫肯人中,一直流傳著海嘯是由海靈喚醒并發出的“吞噬人的波浪”的傳說。《山海經》中也表達過類似的懲罰論思想,認為災害是上天降罪于人的懲罰方式。我國古人還在很長時間里認為洪澇災害和旱災都是由龍王的力量所控制的,而火災則由火神掌管。
當然,從現代社會所掌握的知識來看,要想解讀災害或者災荒形成的原因,應從科學的角度進行分析。
致災因子與自然災害
從災害學的角度來分析的話,災害的成因是由致災因子、承災體和孕災環境三部分構成。致災因子包括災種和致災強度;承災體包括社會脆弱性和承災力;孕災環境是由多種自然因素和社會因素相互作用而成的。這三種因子相互作用,形成災害,并表現出不同類型和不同強度的災害。顯然,這是最具學術性的理論解釋。
致災因子雖然聽起來頗具學術性,但實際上指的就是一種或者幾種有破壞力的自然現象。就目前來看,大體上人們認可的致災因子包括六大類:天文活動、大氣活動、水圈活動、地殼活動、生物活動、人類活動。這六類也正是所有學者分類討論的自然災害的成因。
人類的科技水平與災荒
同樣的自然災害發生時,人的應對水平不同,人類所遭受的損失程度就大為不同。因此,近代學者在探尋災荒產生的原因時,更多地會著眼于科學技術水平。人類的科技水平反映著當時人類的生產力水平和生產關系,每一個歷史時期的科學認知和技術水平都無法超越當時的社會現狀。我國古代災荒多而現代災荒少,經濟困難時災荒多而經濟較為發達后災荒少,這印證了科技水平對于災害應對所發揮的巨大力量。
社會、環境因素與災荒
人類的活動也直接影響著災荒程度。如在我國古代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尤其是在未遇到盛世明君的朝代時,苛政幾乎是造成所有災荒發生的必然原因之一。
如《后漢書》中就有這樣的記錄:
夫天降災戾,應政而至。間者郡國或有水災,妨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虛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揣音初委反。競增戶口,掩匿盜賊,令奸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
封建剝削和貪官污吏的欺壓歷朝歷代都有,但在有的朝代更為嚴苛,如果此時遇上嚴重的自然災害,勢必演變為百姓流離失所、喪命于饑饉的歷史必然結果。
此外,如果自然災害發生時再遇上戰爭等巨變,則災荒產生的概率自然也會翻倍上升。如唐代宗李豫創作的《給復巴蓬等州詔》中就曾記載如下:
如聞巴南諸州,自頃年以來,西有蕃夷之寇,南有羌戎之聚,歲會戎事,城出革車。子弟困于征徭,父兄疲于饋餉。賦益煩重,人轉流亡,荒田既多,頻歲仍儉,戶口凋耗,居民蕭然。
在戰爭中,除了經濟凋敝之外,雙方為了取得戰爭勝利,往往還會人為毀壞各種防災設備,這更會釀成人民生命財產的巨大損失,以致災荒。而災害和災荒的出現,輕則引起社會波動,經濟衰落;重則城毀人亡,社會動蕩,甚至政權易主。災害和災荒確實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歷程中最大的阻礙。
[1] 鄧云特:《中國救荒史》,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第5頁。
[2] 虞立紅、史培軍:《中國自然災害研究現狀與展望》,《干旱區資源與環境(增刊)》,1989年,第65—71頁。
[3] 中國國際減災十年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減災規劃(1998—2010年)》,1998年第3期,第1—8頁。
[4] 趙曼、薛新東:《農村救災機制研究》,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2年版,第13頁。
[5] 廣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廣東省志·自然災害志》,廣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58—159頁。
[6] 謝宇:《泥石流的防范與自救》,西安地圖出版社2010年版,第149—150頁。
[7] 孫紹騁:《中國救災制度研究》,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第17—19頁。
[8] 鄧云特:《中國救荒史》,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第52—53頁。
[9] 鄭功成等:《多難興邦——新中國60年抗災史詩》,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5—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