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可能，請卡塞爾學院在接收他入學的事情上提供幫助。

不能親口對他說，只好請您代我轉達，說爸爸和媽媽愛他。

您誠摯的，

喬薇尼

一封甚至不是手寫的信，真可笑。

“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古德里安教授清了清嗓子，忽然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用無比深情的語調和不太標準的發音打斷了路明非的思緒。

“有...有這個必要嘛？”路明非傻掉了，這種話從一個老頭嘴里說出來也太搞笑了，他看向抱著手機遮著臉的諾諾，生怕她再鵝鵝鵝的笑出聲，那畫面可太尷尬了。

“當然有必要，校長一定要我把你父母的問候帶到，他也很關心你啊。”古德里安教授非常認真的點頭，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呵。”

路明非輕輕笑了一聲。

他并不想知道自己爹媽愛不愛他，反正愛不愛的都成年了，三十歲的老大叔突然聽說久未謀面的父母說愛他，第一反應只會是遇到了騙子。

無論有沒有父母路明非都覺得自己就是個孤兒，反正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什么苦什么難都只會下意識的靠自己，自己闖不過去的時候路鳴澤會恰逢事宜的出現。

路鳴澤知道他內心深處的一切秘密，當一個人的一切展現在另一個人面前后，除了不顧一切的相信他就是不顧一切的殺死他。

路明非選擇了前者，他的內心深處，迫不及待的需要一個可以為之奮不顧身的相信的人。

他本質上一直是個缺愛的小孩。

他擁有了路鳴澤又失去了路鳴澤，這樣的感情聽上去是有些爛俗的言情小說淚點。

就像名偵探柯南里，松田陣平如果沒有死，那佐藤美和子不一定會喜歡他，可松田陣平死了，他就成了美和子心里永遠的白月光，高木警官也許可以擁有美和子，但并不能取代松田成為新的白月光。

路鳴澤就是那個白月光，雖然這個白月光還帶點黑，那也是月光。

什么遠在天邊的父母可以說愛他？

連只認識幾天的戰友都會替他擋子彈，只不過是因為路明非比他們更重要這么可笑的理由，你們愛我的方式就是一封電子郵件一樣的信，還得委托別人給我？

不自覺的低氣壓散發出來，讓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

古德里安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想起了昨天陳墨瞳在他們面前為路明非做的側寫——

“他很孤獨，這不奇怪，我們都有一樣的血統。他不喜歡亞紀學姐，是因為她的國家？

嗯......會不自覺的帶有命令的神態，說明曾經身居高位，但是為人謙和會身先士卒？奇怪，諾瑪查到他履歷里只有他們班文學社理事這一個頭銜...

為人邋遢不修邊幅，但是哪怕半夜一輛車都沒有，依舊要等紅綠燈走斑馬線，同時討厭打破規則的人，比如我，應該是一個很在乎規則的人，同樣也在乎法律，不存在反社會人格。

他參加過戰爭，有軍人的氣質，不過不是時間渲染出來的，是和身邊的一個或一些，他覺得很可靠的人學來的，原自某種敬佩或者崇拜！怎么會這樣，諾瑪已經把他查的很透徹了，他身邊并沒有這種人。

他在掩飾一些人和事，掩飾的很好，看不到，不過有一點無法掩飾，他有些急躁，像是丟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或者人！”

不會因為他父母的事，路明非并不想來卡塞爾學院吧？

“路明非同學。”古德里安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剛才做了反向操作：“我代表卡塞爾學院正式邀請你成為我們的一員......”

“我的父母，那位校長是知道他們在哪對嗎？”路明非把手里的信放下，問道。

“當然，他們在執行呃...是進行一些很機密的考古研究，所以我并不清楚他們的具體情況，不過到了學校你這樣的優秀學生一定會被校長親自接待。”古德里安急不可耐的欠起身，差點忘了還有叔叔一家子普通人，那架勢就快恨不得單膝下跪掏戒指了。

“那我加入。”路明非點頭。

無論是路鳴澤還是路明非自己身體中的力量，都有一個源頭。

主動找上他的是卡塞爾學院，這位古德里安教授幾乎卑躬屈膝的希望他入學，毫無疑問那位校長或者是他的父母知曉這個源頭來自于何處，就算卡塞爾學院是個火坑，路明非也得咬著牙往下跳。

“太好了，路明非同學！”古德里安喜不自勝：“想來你父母會很高興你加入卡塞爾學院的！”

葉勝和酒德亞紀在他旁邊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想著，怎么看路明非都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那么，請簽字吧。”古德里安推來他的手機：“隨便說點什么就可以，諾瑪會記錄你的聲紋。”

“諾瑪？”

“學院的超級計算機，她叫諾瑪，人工智能。”諾諾看著他：“你在升三級基地。”

這話在一家三口耳中沒頭沒腦的，但也知道人工智能這種經常上新聞的玩意是沒錢玩不起的高檔詞。

真高端，路鳴澤看著那部手機，真正意義上感覺到了他的堂哥一飛沖天了。

路明非聽懂了，他挑了挑眉，原來和他對戰的是個超級計算機，不知道到時候這個計算機愿不愿意和他打游戲。

“隨便說什么？同意入學？”路明非問。

“驗證通過，選項開啟。路明非，性別男，編號A.D.0013，階級‘S’，列入卡塞爾學院名單。數據庫訪問權限開啟，賬戶開啟，選課表生成。我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秘書，很高興為您服務，您的機票、護照和簽證將在三周之內送達。歡迎，路明非。”

一個沉穩的女音響起在手機中，聽上去并不像電子合成音。

大量的數據包從那臺名叫“諾瑪”的超級計算機中涌出，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路明非”這三個字出現在很多人的屏幕上，并被牢牢記住，數據鎖解除，地球上數千個秘密網關對“路明非”開放。

這一切路明非都不知道，他突然覺得有點沒吃飽，問服務生可不可以上份油條和豆腐腦。

“抱歉先生，酒店的早餐沒有包含中餐，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從酒店下轄的餐飲店調取，但是需要些時間。”

服務生的態度挑不出一絲毛病。

“我們午餐去吃火鍋吧，我請客！”古德里安心情非常好。

“算了，我想去網吧吃個泡面。”路明非扯出一個笑：“以后也許就沒機會了。”

說起來路明非好久沒去過網吧了。

他印象里的網吧永遠是人擠著人，形同虛設的消防通道里，人們要把泡面碗舉的高高的，稍一不注意就會被路過的人撞一下，永遠繚繞著二手煙的迷霧，像是一個高深莫測的道場。

鍵盤上灑著不知誰留下的煙灰，鼠標墊下會看到干涸的泡面湯或者可樂漬。

人們會高高興興的在這樣的網吧里待一天，直到深夜才頂著被耳機壓扁的發型溜達回家。

可現在世界變了。

抽煙的人會到網吧專門的吸煙室，吸煙室透明的玻璃锃光瓦亮，網管不再是滿臉不耐煩的老男人，漂亮小姐姐會溫柔的拒絕沒有身份證的小朋友，消防通道寬敞的能騎摩托車。

再也沒有一群人站在別人的電腦后興致勃勃的觀戰，網吧的座位都坐不滿，哪怕聽到網吧廣播傳來某某座某某區的某某大神拿了五殺的播報，也只是吸引人側頭看一眼。

平時的手機電腦這些生活用具的改變以及電動汽車、充電樁這些交通工具的科技革新路明非已經見識過了，它們帶來的沖擊感并不強烈，有一種潛意識讓他下意識的覺得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因為身邊認識的人還是那樣，永遠穿著白裙子的陳雯雯、永遠昂著頭的小天女，路鳴澤甩出襪子后散發的臭味都是原來的配方原來的味道。

世界原本就是這樣。

可來到曾經最喜歡的地方，這里的人和事卻給了路明非更直觀的感受，

路明非的身體有些冷，他只在網吧待了一會，連泡好的面都沒吃，扔下頭上的耳機就走了。

他突然意識到也許自己并沒有回到曾經，路鳴澤說得對，他再也回不到曾經了——

“看到遠處的城市了嗎哥哥，那些光聚成的點，點又連成了線，每一條線都走向了城市中不同的出口。”路鳴澤指著前方空曠的夜色。

“這個年代哪有那么多點燈的，燈油不要錢啊？”路明非貧嘴。

“因為你看不到啊哥哥，你選了另一個出口就無法回頭了，只能一條道兒走到黑。”

“如果前面是黑的那我還不如掉頭，誰有毛病啊走夜路。”

“你回不了頭，”路鳴澤的語氣很篤定：“后面的路已經消失，前面的橋我會幫你搭好，這算是免費贈送的特別服務，不過要是你心里過不去想給我點靈魂的話我也不介意。”

“滾滾滾！”

“真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