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樣的人？

李陌的這句話，既是在問江路，也是在問現場的每一個第九峰弟子。

當初肖有成放出狠話，要以賭約將李陌踩在腳下的時候，他沒有出面與之針鋒相對。

后來第九峰外門弟子以謠傳謠，說他膽小、怯懦、丟師門和宗門的臉，他也沒有現身制止。

直到現在，仍有不少的人，蔑視齊元、辱罵顧凡、挑釁陳心，他還是沒有找過任何人。

他只是在默默修行，沒惹過誰，更沒傷害過誰。

甚至還有了顧凡陳心這樣愿意以命相護的朋友。

他應該是怎樣的人？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李陌沒有展現出筑基中期的修為，以及遠勝筑基后期的戰力，這些謠傳或許還有可能是真的，但現在，一切的流言蜚語，都不攻自破。

可在江路的口中，他卻仍是一個邪惡之人，不受第九峰歡迎的人，憑什么？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也都在懺悔。

江路跪在地上，仰頭望著李陌那張好看的臉，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這樣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會是肖有成說的那樣。

但他還是要講出來，因為它關系到江家在宗門里的名聲，這個罵名，不能由他來背。

“入門之時，你是不是故意選的我們第九峰？

“拜師之時，你是不是故意選的齊元長老？

“來到這里，你是不是打算白吃白住，拿到本該屬于我們的修煉資源以后，就離開第九峰？

“你是不是告訴過很多別峰的弟子，你瞧不起第九峰？

“你是不是就喜歡被我們服侍，被我們當做希望，最后卻讓我們絕望的感覺？

“你，是不是很想看到，第九峰從宗門里……消失？”

聽到江路的控訴，一眾外門弟子也猶豫了起來。

因為話里的幾個質問，這兩個月以來，他們聽到過很多次。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李陌就算再強，也與他們無關，更應該受到他們的鄙視，因為他們是第九峰的弟子。

“小師弟。”一直沒有開口的陳心，在此刻站了出來。

他知道，任誰被這樣污蔑，或多或少都會有幾分惱怒，他擔心李陌心急說錯話。

要知道，流言和偏見，是不會見血的利刃，比鋼刀還要可怕。

李陌抬了抬手，沒有讓陳心擋在自己身前，因為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李陌緩步上前，朝江路走去，不少人都覺得，他會盛怒出手，但他沒有。

他就站在那里，平靜地與江路對視著，仿佛剛剛的詰問，說的是與他完全無關的人。

“你有眼睛嗎？”

李陌的聲音也和他的人一樣，古井無波：“我有被你們當成是希望對待嗎？

“如果沒有，那你們又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

“我還在這里，只要我一天沒有離開第九峰，你們就不能說我是故意的，對嗎？”

面對江路丟來的幾個問題，李陌還給他的還是幾個問題，但江路是詢問，而李陌是反問。

反問，代表更有力的回答。

聽到李陌的一個個反問，現場的眾人再次陷入沉思。

齊元、顧凡、陳心、伍飛陽、甚至江明，似乎每一個與李陌有過交集的人，都對他評價極高。

反倒是那些忌妒他、討厭他、不了解他、以及根本沒見過他的人，才會隨波逐流，惡語相向。

這樣的兩個極端，不恰好證明李陌是一個絕對的好人嗎？

他是怎樣一個人，他是一個好人。

“說得好！我們相信你！陌師弟！”

世上壞人很多，但好人也不少，他們之所以選擇視而不見，只是因為有太多顧慮，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李陌這樣的心性和本領，或者無牽無掛。

但當事實勝于雄辯之時，他們還是會勇敢地站出來，沐浴在陽光之下，為無辜者伸冤。

“陌師弟，是我聽信讒言，誤會了你。”江路站起身來，朝李陌深深地作了一個道揖，神情愧疚不已，“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因此記恨第九峰。”

如果他今日的沖動之舉，成為了李陌離開的真正原因，那他要背負的，是比家族罵名還要深重的罪惡。

江氏在第九峰已歷七代，他們心心念念的不是光宗耀祖，而是家園興盛。

而他們的家，就在第九峰。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李陌看了一眼圍觀人群，正要開口，卻被江路搶去了話頭：“你不用說了，陌師弟。

“我知道該怎么做。”

江路偏過頭，望向人群之后的一塊巨石，低喝道：“肖有成，出來！”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什么也沒見到。

江路回過頭，深吸了口氣，聲音很輕，但卻十分凜冽，“肖有成，你今天要是敢跑，我江家從此與你勢不兩立！”

江路此話并非出于私怨，而是肖有成這個始作俑者不現身，那么剛剛那些話就變成他說的了。

“沙沙。”伴隨微微的腳步聲，巨石后，肖有成走了出來，在眾人鄙夷與唾棄的目光下，一路走到了江路身邊，走到了李陌面前。

“告訴陌師弟，那些話，是誰說的？”江路沒有看他一眼，只是清冷地命令道。

肖有成望了望眾人，又看了一眼江路，權衡之下，沒敢裝聾作啞，“是我說的。”

“同門都要陷害，內心實在險惡。”

“都是大師兄，看看伍飛陽，再看看他，人與人的差別怎么能這么大。”

肖有成還是那身書生打扮，此刻卻顯得可笑至極，有辱斯文這四個字，很適合他。

“騙我的事不與你計較，給陌師弟道歉。”江路還是沒有轉頭，不容置喙地再次命令道。

聽到這話，肖有成猶豫了，但他不敢去看李陌，因為被嚇到了。

他千算萬算，怎么也算不到李陌早已筑基，而且到了中期，甚至還打敗了江路。

“別讓我重復說過的話。”見旁邊沒有聲音傳來，江路第一次看向了肖有成，眼神比話語更加冰冷。

肖有成雙拳緊握，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因為前段日子的宣揚，此刻的他屈辱極了。

本以為被架在火上烤的會是李陌，沒想到成了自己。

可他還不敢拒絕。

江路是打不過李陌，但要收拾他，卻是輕輕松松。

“對不起，陌師弟，我錯了。”三句話，九個字，肖有成仿佛比吞了刀子還難受。

但眾人的目光，并沒有因此緩和半分，仍舊像看過街老鼠一般看著他。

這讓肖有成更加的無地自容，不是因為愧疚，而是虛榮心受挫。

“江明，還有你。”對于自己的親弟弟，江路也沒有半點偏私。

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江明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一步，朝李陌和東北方向鄭重地拱了拱手，“對不起，陌師弟，對不起，齊元長老。”

“陌師弟，”做完這些，江路也向李陌拱了拱手，“我這就帶江明回去接受家規的處罰，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語罷，江路冷冷地望了肖有成一眼，毫不客氣道：“再敢作惡，我第一個不會輕饒于你。”

話完，便是領著江明離開了外門。

見狀，肖有成也是悄悄轉身，想要混入人群溜走。

今天的屈辱他都記下了，有朝一日，必會讓李陌百倍償還。

可就在這時，顧凡和陳心卻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身后更是傳來李陌索命般的話語：

“肖有成，我們之間的事情，好像還沒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