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咋了?”趙小羊回身走到阿文跟前,由于比后者矮一個頭,她只能仰頭去看他的臉。
只見他眼底陰晴不定,似乎藏著什么心事。
但這時,阿文卻扯著嘴角生硬地微笑起來,忙說沒什么事,但趙小羊看得出來,這小子在說謊。
“有什么事趕緊說,別婆婆媽媽的,再不老實點我就不讓猴叔帶你走了!”
“欸,別!”
聽小羊說不帶著自己了,阿文心一驚,下意識地就慌張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拽小羊的袖子。
趙小羊的臉立馬紅了起來,抿著嘴盯著他的眼睛。
阿文忽然反應過來,急忙把手放開,然后那只手就這么懸在半空,不知何處安放。
他也不敢看趙小羊的眼睛了,目光只在兩旁游移不定,臉頰也漸漸漲紅起來,最后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爹娘早沒了。”
本來情緒還有些亂糟糟的,聽到這話,趙小羊卻是愣住了,沒想到,這小屁孩身世這么可憐。
在趙小羊的追問下,阿文把自己家里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阿文的爹娘在生下阿文的小妹后不久,就雙雙染病死了。
這些年靠著大哥和二姐兩個人砍柴喂豬,他和小妹才得以長到這么大,一想到要離開這么久,他就感到對不住他的大哥和二姐。
可是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就不會輕易回頭,雖然他年紀尚小,但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干這件事,家里的處境也不會好多少。
何況這世道,誰家又能輕松過活呢,總得有個人去做這件事,他不去,又能指望誰去呢?
所以,阿文是鐵了心的要反,像陳勝吳廣那樣,像洪天王那樣,他想再鬧一次起義。
成了,便是天下大同。敗了,那便敗了,沒什么好可惜的,因為他本來也就是賤命一條。
“還是去給你大哥他們道個別吧,你這一走,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呢!”趙小羊少見的有些心軟起來。
阿文瞧著趙小羊圓圓的臉蛋,目光閃動,眉頭卻是緊緊地皺著:“我怕……回到家里就不想走了……”
趙小羊仔細打量了一陣少年臉上的神色,微微點頭。她心里暗道,看來他這次出來還真是下了挺大決心啊,這要是讓他回去還真就白費了。
可也不能直接把人帶走吧?那算什么事兒?
這下,可把趙小羊給難住了,她還從沒遇到過這種難題,唉,頭疼得不行!
無奈之下,趙小羊只好找猴子給他們出出主意。
猴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直慵懶的背脊,之后眼神朦朧地扭過頭來,對他們說道:“這不挺好辦的嘛。”
……
濕潤清亮的溪水邊兒上,一大二小三道人影盤腿坐在草地上,似乎即將進行一項重要的儀式。
“待會兒你就照俺剛剛教的法子念動咒語,俺在旁邊助你出竅。”
聞言,阿文臉色凝重地點了下頭,但那股緊張勁兒任誰都能瞧得出來。
“想好怎么說了嗎?你可只有半柱香的時間。”女娃子在旁邊提醒道。
“嗯,我們開始吧!”
瞧著阿文額頭旁流下的幾滴冷汗,猴子抬起右手,如同拾取一片輕紗般,緩緩聚合起五指,又翻轉手腕,將掌心徐徐推向小阿文胸前。
隨即,五根手指的指腹齊齊朝向阿文膻中的位置,鎏金般的眼瞳虛瞇著,直盯住阿文的頸項,紅潤的口唇跳動著,卻如同誦經般念念有詞!
從表面上看,兩人都沒有什么不尋常的變化。
但此時若能將眼力探入小阿文的經脈之中,便能發現,一絲絲難以被察覺的金色流體,正由阿文的膻中位置,向著其臍上的某個深邃所在滲透而去。
金色絲線散發著弱弱的毫光,在那深邃之處外圍結成了一張松散的網絡,看上去頗為奇異。
“就是現在,念咒!”
此話一出,小阿文仿佛從夢中突然驚醒,身形一顫,隨即嘴便動起來,飛快地念出了串串艱澀難懂的詞句。
甚至連阿文自己都沒想到,這原先只是照著讀都頗為拗口的咒語,居然真的能如此順暢地念下來!
不過,還沒來得及感到驚訝,阿文的體內便再次發生了變化!
原先那張松散的金色網絡,突然被小腹中沖來的一絲絲藍色流體吸引,兩種顏色迅速匯合交融,逐漸收聚成一顆金藍相間的發光小球。
小球緩緩轉動,將周圍殘余的絲線一根根吸收,到最后光芒幾乎達到頂峰,似乎隨時都會發生爆炸!
猴子迅速抽回右手,在食指尖端凝聚起一個金色的光圈,隨即一指頂在阿文的腦門上,那光圈瞬間飛進阿文的額中。
與此同時,那顆發光小球之上飛起一道細長的光柱,朝著阿文頭頂的方向直沖而上!
轟轟。
威武的雷聲驟然自上空震響而起!這一剎那,阿文的意識變得極其模糊,緊接著便陷入了空白……
……
阿文覺得,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好像所有的疲憊都已蕩然無存,輕飄飄的,沒有一絲煩擾。
阿文。
嗯?什么?這是什么意思?
阿文。
誰的名字?為什么老是想到。
阿文。
啊,誰在大聲喊叫?可離得好遠,聽不清楚!
阿文!
“喝啊!”阿文猛然醒悟,望向四周,空間都已經扭曲,在一道流動彎曲的墻壁里,眩目的光彩涌動著,上面隱隱約約畫著一副畫。
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還有一個小女娃。
可是看不清模樣。
對了,我此刻大抵是魂靈已經出來了,沒了肉身這個箍子,什么都不能看清,只能憑感覺去摸索。
于是抬起手掌,萬分緩慢地朝著他們揮了一揮,便轉身向河流的另一邊騰挪而去了。
猴子見阿文離去,什么也沒說,也起身往相反方向前行。趙小羊轉動著腦袋,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后是無可奈何地跟在猴子身后。
“猴叔,你怎么突然這么熱心腸啦?之前不是說不管他嗎?”趙小羊一邊走、一邊歪著腦袋好奇地問道。
可是,小羊這話聲音落下了好長好長時間,猴子也沒答應一個字。直到在斑駁的樹蔭底下拾起幾根看著較為耐燒的干柴的時候,他抬了抬眼,突然出聲了。
“那個娃子,他是君主的面相,俺又能如何呢?順勢而為罷了。”
“君主……你是說那小子能當上皇帝嗎?哼,我不信,我當皇帝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