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施發現，郅離的腦回路真的和常人不同。

她公然抗命，不愿留下照顧小殿下。

他就宣布今晚召她侍寢。

還能說什么？

千施都快自閉了。

從蕙仁宮出來，綿綿憂心忡忡道：“······可怎么辦呢？陛下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娘娘這回怕是真惹惱了他。”

這話千施就不愛聽了，她反問綿綿，“那我還得哄著他唄。”

“奴婢就是怕·······這后宮女人哪個不是倚靠君王而活。”

綿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昔日廢后就是太過剛烈，不懂服軟，最后才落的那個下場。

宸妃對她有恩，她自然不希望她步廢后的后塵。

綿綿傷感了一會兒，又自己調節好了，“娘娘，咱們也不怕他。您背后可是兵強馬壯的北厲，母家強大，陛下自然會多一些顧忌。”

千施不由得看了一眼綿綿，這丫頭年紀尚小，思慮卻周全。

對啊。

她的背后有北厲，郅離再怎么不快，總不至于和北厲徹底撕破臉。

“你說的對，咱們不怕他。”

千施頓覺輕松。

心里石頭落地，她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已經踏上轎輦的人又下來，環顧四周，問綿綿：“連翹呢？”

從她去小廚房熬藥，就沒見連翹蹤影，現在仍不見她。

綿綿也詫異，“奴婢也沒看見。”

千施又派人去蕙仁宮找了一圈，回來的人說沒看到。

千施站在轎輦旁，頓時有些無措。

不會出什么意外了吧？

綿綿出言寬慰：“娘娘，先回海棠宮看看，萬一她已經回去了。”

千施點頭。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有些不安。

轎輦緩緩前行，暮色西陲，霞光透過縫隙給云層渡上了金邊，天空是瑰麗的緋紅。

宮里紫薇開的正盛，花香撲鼻。

路過郁郁蔥蔥的山茶花小道，道路不平，抬轎的宮人歪了一下，千施猛的晃到一邊。

她隱約聽到什么人在叫喊，但隔的太遠，聽不真切。

千施問綿綿，“什么人在喊？”

“娘娘，聽不太清呢。”

轎輦在原地停了會兒，那聲音穿過層層阻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這回真真切切。

幾個宮女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嘴里不停的喊著，有人落水了。

慌張之中撞上千施的轎輦，千施雖然不愛露面，這宮里的人卻都知道北厲來的美人。

紛紛跪拜，“參見宸妃娘娘。”

千施叫他們起來，“怎么了？”

其中一個婢女驚魂未定的解釋，“不知哪個宮里的婢女，掉進了凈亭湖里，這會兒正撈著······”

宮女說話結結巴巴，看樣子被嚇的不清。

連翹莫名其妙不見了，又遇見宮女落水。

千施臉色瞬間蒼白。

“凈亭湖，是哪個？”

喉嚨發干，她聽到自己通通的心跳聲。

宮女伸手指了個方向。

千施已經聽不到綿綿說了什么，她提著繁重的裙擺，一時間忘記了學了三年的宮規，超凈亭湖的方向跑了過去。

*

凈亭湖靠近蕙仁宮，遮天蓮葉滿湖碧波。

一座尖檐四方亭矗立于湖心小島，那里已經圍了一圈人。

千施跑了過去，撥開人群，看到了被救上來的宮女。

宮女渾身青白，面色浮腫，早沒半點聲息。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并不是連翹。

千施停住腳步，望著那具早沒聲息的尸體。

綿綿隨后趕到，看到尸體時，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眉頭緊皺。

她附在千施耳邊，低聲說：“蘭亭宮里的。”

千施一時沒明白那是哪里。

綿綿解釋，蘭亭宮是淑妃李緹蘭的寢宮。

千施問：“何以見得？”

綿綿指了指那個宮女的腰間，上面系著一塊宮牌，“每個宮里，都有特制腰牌，那腰牌正是淑妃宮里的。”

千施還從未發現腰牌的事，不免有些疑惑。

綿綿解釋，“海棠宮是沒有的，我們將軍曾住在海棠宮，那里不養婢子。將軍是看奴婢可憐，才讓奴婢貼身伺候。”

如此一來，便說的通了。

身處滿是壓迫的王朝，棲居在規矩繁重的楚宮，卻不養婢子。這位女將軍，著實令人敬佩。

千施再不忍去看那落水喪命的宮女。

“我們走吧。”

她帶著綿綿從圍觀的人群中出來，剛走過曲折的浪橋，見淑妃一身白衣，身子婀娜走過來。

她懷里抱著一只花白貍貓，身后跟著幾位宮人。

走到千施面前行禮，千施都怕遇到她，一遇到她系統都會提示。

千施真怕又被扣分。

可這次系統沒提示，手腕處的白玉手鐲也沒什么變化。

她讓淑妃免禮。

淑妃還是同上次見到時一般，嬌弱圣白的像是沾了雨露的山茶。

她主動同千施搭話，“聽聞臣妾宮里的婢子落水，妾身便來看看。”

千施不咸不淡的點頭。

就算系統沒有提示，她也對面前的女人沒有好感，這或許是原主的情緒。

“人已經沒了。”千施說。

淑妃聞言沉默了會兒，她輕輕撫摸貍貓的動作卻沒停，一下一下。

“怎會那般不小心。”

這話里充滿了柔弱和無奈。

她說完向千施告辭，去了尸體那邊。

千施站在原處，遠遠看著抱著貓的女人靠近人群，不過片刻便退了出來。

千施聽到她說：“·······便找個地兒埋了吧。”

這話溫溫柔柔，聲音也低緩。

但聽在耳中，總覺奇怪。

千施和綿綿回了海棠宮，走到宮門口時，千施才恍惚明白怪在何處。

冷淡、薄情。

也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主子對婢子的態度。

剛進宮門，連翹慌忙迎了出來，千施看到她活生生的出現，一顆心才恢復正常跳動的頻率。

綿綿沒忍住先問了：“你跑哪里去了，可教娘娘好找。”

連翹有些恍惚，隨即歉疚道：“奴婢忽然想起宮里的海棠還沒澆水，見蕙仁宮也沒事，便回來了。”

見千施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細汗。連翹疑惑道：“可是發生什么了？”

綿綿把宮女落水的事說了。

連翹同樣震驚，“怎么又和淑妃有關？”

千施問：“‘又’？還有什么和淑妃有關？”

連翹慌張的看了眼周圍，“娘娘，奴婢前幾日看見······”

千施打斷她，“進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