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居默的問題,蒙生表現得有些冷淡:
“我雖是白馬劇團的股東之一,但并不參與管理決策,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的領舞席位是由前任副團長決定的,和她一起參與首席領舞選拔的一共有三名女舞者,都和李佳鳶住在同一寢室。”
李居默皺了皺眉頭:“你說的副團長,該不會就是。。。”
“嗯,就是那名涉嫌貪污公款的前任副團長,她現在已經被管控審訊,你想要找她調查,并不容易。”
蒙生說著放下手里的茶壺,它應該已經失去了熱度,但蒙生并沒有再續水的打算,他把脊背又向沙發上靠了靠,似乎是有些疲憊了。
油燈里的火苗時不時地輕輕抖動,面具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身后的窗簾上,巨大的牛頭陰影像是躲藏在黑暗里的怪物。
聽完蒙生的回答,李居默沉默的點了點頭,他仍需要調查文創園的寢室,并且要搞清楚20年前的連環兇案和李佳鳶究竟有什么聯系。
李居默站起身和蒙生道別,當他轉身欲離開房間時,身后突然傳來蒙生低沉的聲音:“小心使用那東西,它并不是最終的答案。”
李居默詫異的轉過頭,卻發現身后茶幾上的油燈已經熄滅,沙發上已空空如也,蒙生似乎又回到了書架后側的空間里,房間里的逐漸濃重的香氣讓他覺得有些刺鼻,他打了個噴嚏,快步的離開了房間。
——
離開「萬象」的時候,天色已漸昏黃,李居默剛踏出店門,段煜茗的車子就從不遠處的胡同里開了過來,停在他面前。
李居默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他一上車段煜茗立刻急匆匆的問道:
“李老師,您去哪去了,我在醫院找了一整圈.”
“我去見了「萬象」的老板,問一些事情。”李居默并不想跟他透露有關葉施謀的事情,他只簡略跟段煜茗說了李佳鳶在調查二十年前的那起兇案,其余的有關「無用協會」的信息則閉口不談。
“杜瀟瀟呢?你送她回去了?”李居默注意到借來的車仍停在那條胡同里,杜瀟瀟并沒有把它開走。
“啊,對,我們到醫院沒多久,杜瀟瀟就接到電話,說寢室被盜了,我連忙送杜瀟瀟她們回了一趟文化園,本來想打電話跟您說一聲的,結果發現您的手機還落在了店里,我已經幫您帶回來了。”
李居默這才想起來,游戲之前大家都統一把手機寄存在了前臺,李居默急著救人,根本沒來得及取,段煜茗說著便把手機交還給他。
“你剛剛說把杜瀟瀟和誰送回文化園了?”李居默接過手機,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他一邊在車里尋找充電線,一邊問道。
“她室友啊,哦對了,您還不知道吧,今天我們玩的那場游戲里的那名扮演女工的演員,就是杜瀟瀟的室友。”
“杜瀟瀟的室友?江荷?”李居默想起他騙杜瀟瀟在筆記本上簽下的那個名字,驚訝地問道。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李老師,你們認識啊?”
李居默嘆了口氣,回想起杜瀟瀟在游戲中初遇江荷扮演的女工時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原來她并不知道江荷在這家店里兼職。
李居默沒想到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那名代替李佳鳶領舞位置的替補,居然在游戲中一直待在自己身邊。
“你剛說她們的寢室被盜了?”李居默將充電中的手機開機,在等待開機的時候,他繼續問道。
“是啊,我們去了醫院沒多久,杜瀟瀟就接到寢室的電話,說管理員在巡樓的時候發現杜瀟瀟他們寢室的門是虛掩的,打開一看發現整間寢室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我連忙開車載著她和江荷往回趕。”段煜茗從車后座拿出兩瓶可樂,一瓶遞給李居默,自己則打開了另外一瓶,一飲而盡。
“都丟了什么東西?”聽到這個消息,李居默也感到有些意外,那棟寢室樓是有管理人員的,按理來說不容易被小偷盯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把他們送到了女生寢室樓下,那個管理員大媽沒讓我進去,我又急著來接您,于是就先開車回來了。”段煜茗悻悻的解釋道。
這時手機剛剛開機,就彈出了幾聲消息提示音,李居默點開發現是邵志輝用郵箱發給他的兩份文件,分別是一份PDF和一段兩分多鐘的視頻。
他打開那份PDF發現那是一份檔案的影印圖片,他掃了一眼文件的開頭,這是一份二十年前的火災鑒定報告書。
「虎石山地質礦物研究所火災事故認定書
6月1日00時12分發生在蓉城七楚開發區虎石山地質礦物研究所的火災,造成所長喬飛弧死亡,副所長路巖失蹤,所內所有測量儀器包括此前墜落在虎石山上的三塊珍稀隕石在內的所有礦物標本均被焚毀
,曾有目擊者稱副所長路巖的女兒路胭凝曾在火災現場出沒,但災后并未在災后現場發現兒童尸體,火災現場附近樹林中也未發現其蹤跡。
經調查起火原因為三樓實驗室內乙炔氣體泄露導致實驗室內部發生爆燃,并在短時間內蔓延至整棟研究所,并且火勢蔓延至研究所附近的部分樹林,火災于6月2日06時24分撲滅。」
被燒毀的地質研究所?難不成是文化園建筑工人口中所說的虎石山上那個流浪狗聚集的廢棄建筑?
邵志輝特意把這份報告發給他,是因為這起火災和二十年前的連環兇案有聯系么?
他又重新讀了一遍報告,看起來唯一有可能和那起連環兇案有交集的,就是報告中提到的副所長以及他的女兒,這兩人在火災之后都離奇的失蹤了。
倘若在這場火災中失蹤的這兩人是被「獵心殺人案」的主謀帶走并殺害,那么這場火災或許也是兇手為了毀滅現場的某些證據所做。
李居默手中沒有當年「獵心殺人案」遇害者的名單,更何況除了資料外,他還需要接觸當年曾在廠區呆過的人。
他現在聽到有關當年「獵心殺人案」的版本都是由后來人轉述的,可能已經和當年的實際情況有很大出入,他又沒法弄到當年的卷宗,最準確的還是需要采訪當年親身經歷過這件事的人,想來想去,似乎只有維修處的劉老頭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經過上次的溝通,劉老頭似乎有些排斥李居默提到這件事。
李居默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了報告書中「隕石」那兩個字上,心里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陌生感覺涌了上來,像是對某種未知事物的恐懼,他也不明白這種感覺因何而生,或許源自他在幻覺中看到的黑板上那四幅連環畫。
總之,他不愿再去回想有關「隕石」連環畫的一切,他下意識的去掏衣兜里的口香糖,想要通過咀嚼來分散這種恐懼,卻把衣兜里的信件帶了出來。
段煜茗看到從李居默衣兜里掉出來的紫色信封,有些驚訝的問:“咦?李老師,您也有這封信啊?”
“你見過這樣的信封?”李居默愣了一下,他立刻撿起信封,舉到胸前和段煜茗再次確認。
“見過啊,就是和我們一起玩密室的那對夫婦,游戲結束的時候,我去上廁所,剛好看見那對夫妻在走廊角落里拆這封信,我還以為是什么隱藏的任務呢,這里面是啥啊,李老師?”段煜茗說著一臉好奇的把腦袋湊了上來,李居默連忙把信塞回了衣服里,鎮定的說:“沒什么,只是宣傳手冊。”
李居默現在終于明白今天真正來玩游戲的或許只有段煜茗和杜瀟瀟,看來蒙生說的沒錯,前往「萬象」的顧客中,有很多都是取得為了「無用協會」的邀請函。
李居默放棄了尋找口袋里的口香糖,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第二封郵件里的視頻。
這個兩分半的視頻內容并不陌生,正是那天晚上邵志輝給李居默看的李佳鳶失蹤那天中午「驚聞劇院」門前的監控錄像,但這一次的角度要偏一點,照到了大門附近更多的情況。
然而視頻內容和那晚李居默看到的一樣,李佳鳶穿過第一條馬路,在電影院門前買了水,然后穿過第二條馬路。
這次的錄像雖然拍到門前更多的范圍,卻依然沒有可疑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中,隨著李佳鳶進入「驚聞劇院」,門口的保潔阿姨打掃完門前的臺階,視頻再一次結束。
李居默忽然覺得畫面中有某種令他感覺似曾相識的元素,他將視頻畫面向前調整到李佳鳶踏上驚聞劇院第一級臺階時,再次點擊播放。
十幾秒后,他把畫面定格在保潔阿姨打掃臺階,他注意到在臺階下方,出現了之前那條監控視頻里出現過的拾荒者的側影。
這次這個角度拍到的拾荒人僅僅是在畫面中一閃而過,李居默再一次將進度條倒退,將流浪漢出現的那幾秒再次的播放,他死死的盯著屏幕,當流浪漢的身形又一次閃過,李居默的腦海中迅速地浮現出一個對應的身形。
這個人像極了他在文化園遇到的那名左手殘疾的拾荒者,雖然監控的距離無法看清那人的臉,但是僅從那幾秒閃過的走路體態和姿勢來看,的確和文化園遇到的拾荒者極其相似。
可是他為什么會出現在百公里外的市中心,這么遠的距離他無法靠徒步行走到達,他只可能坐文化園前直達市中心的班車,然后再徒步穿過一條街區到達驚聞劇院附近。
李居默記得那名流浪漢的精神狀態和思維看上去都有些缺陷,若非誤打誤撞,他又是怎么正好走到驚聞劇院附近?
除非,他是尾隨李佳鳶來到驚聞劇院,在李居默看到的第一條監控錄像中,他的確在劇院門前有意識的停留了幾秒,直到被保潔工趕走,他當時很有可能就是在盯著走進驚聞劇院的李佳鳶。
想到這里,李居默連忙給邵志輝打去了電話,他想確認這個想法,然而聽筒里卻傳出對方關機的提示音,他這才想起邵志輝前往北河暗訪工廠違規排放污水,他此時應該已經將手機卡更換成另一張偽裝身份的號碼,這也意味著,短時間內,是無法聯系到他了。
“李老師,我們現在去哪啊。”段煜茗迷茫的看著情緒起伏不定的李居默,他很想參與到調查之中卻又害怕打斷李居默的思路,只能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去文化園,杜瀟瀟寢室不是被盜了么?我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李居默收起手機,看著車窗外暮色漸沉的天空,輕輕吐了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