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宮不想坐轎，陪本宮走走吧?！崩罴兾醴趴昭凵窨粗趬簤旱鸟酚?，周圍霧氣沉沉，就如同李純熙此時的心境，亦如她看不透的皇城。

“是。”鄧硯與李純熙錯了半步，用余光瞅著李純熙單薄的身影。

-----皇后瘦了。

“你是什么時候進的宮？”

鄧硯晃了一下神，回過神來細想了一下，帶著猶豫回：“奴婢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個春天，大約是明慶十六年?！?

因為明慶十六年他進宮的時候，恰好當時的前東廠掌印太監馮則已開始涉政自封九千歲。

“明慶十六年?！崩罴兾跄卦谧熘袑⑦@話轉悠了一圈，又復問道，“你見過先帝嗎？”

鄧硯有些疑惑，但還是據實所說：“奴婢一直是在東宮那兒伺候的，甚少出東宮的門?！?

那就是沒見過，李純熙暗想。

鄧硯遲疑了一瞬，接著說：“明慶十六年秋，奴婢伺候著東宮去了木蘭秋狩，伏身遙遙遠望過一眼。”鄧硯歪了一下頭，俯了俯身，“可惜隔得遠，也未能瞧見幾分龍姿。”

李純熙聽到此話嗤笑一聲：“先帝荒淫，妄效秦皇，癡迷煉丹，寵信宦臣，朝綱亂紀。屬實是倒行逆施、德不配位。”

鄧硯只覺這話當真是耳熟極了，像是御史臺.....

不知何時，李純熙停了下來，細細的打量了鄧硯一番，意味不明地笑著說道：“想起來了嗎，明慶十七年，大約也該是這個時候吧。御史梁長亙與內閣首輔趙明致、閣老黃鶴卿、張遠止，及朝中大臣共計二十三人聯合上書，定下先帝這五條罪述。甚至，梁御史每每不忌言辭，茶余飯后也時常暗喻政事，談吐隨意?！?

“先帝找了由頭廢除了內閣制度，諫言者盡數貶職。御史梁長亙罷官下獄，三堂會審，刑罰加身，終是未能挺過寒冬，死于昭獄。那時，若是本宮沒記錯，合該是衛殷在管著昭獄一應刑法的?！?

鄧硯輕輕地應了一句。

“皇上畢竟是皇上，哪怕如今囚于皇城難以展翅，但終有一日也會龍躍九州，鄧廠臣認為呢？”

鄧硯垂首，深深叩了一禮?；屎蠼褚顾裕允桥郧脗葥籼狳c自己。

先帝荒淫，但仍舊龍威不減，雖長年不理朝政，可仍有生殺奪予之權。

新帝雖幼，卻志在蒼穹，雖未掌握實權，卻也隱隱形成龍威之勢。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局中人盡皆置身于棋局之上，看不清前路?？捎^棋人卻置身棋局之外，縱覽全局。

?；庶h不缺一個東廠，可丞相派卻丟不得這一大助力。

“再往前走走吧，本宮想去太液池看看花燈?！?

太液池里的水都是外引的溫泉，哪怕是在冬夜，也依舊碧波蕩漾、波光粼粼。

站在石橋之上，寒風怒號著吹起了李純熙的寬袖，極目遠眺，卻見太液池假石一角隱隱有微光亂飄。

李純熙心中一驚，卻也極力穩住，不動聲色的吩咐鄧硯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