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兄，你看這城樓的陰影，還沒挨著前面那片林子。再稍等片刻，天色再暗一點，才是最佳的機會。”嚴大耳說道。

“還要再等？嚴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有三千人，城內就幾百兵而已，我們四面齊攻，城里那些兵分散到四個門，就只有幾十人，娘的，還會打不下來？”

韋鐵錘不屑地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嚴兄，謹慎固然沒錯，但過分謹慎，只怕就會貽誤了戰機。”

嚴大耳見韋鐵錘如此執拗，且頗為自大狂妄，實非作戰應有之心態，心中便有些惱怒。

但戰事將起，當下也不好發作。

“既然鐵錘兄戰意如此強烈，兄弟我自然也不好阻攔……”

“好！嚴兄，那我們就城內太守府見了。”

韋鐵錘將兩柄大鐵錘一碰，就率兵向天水郡城推進。

“老大，我們怎么樣？”手下問道。

“不著急，讓他們先去啃硬骨頭。城內雖然兵少，但城頭的強弩和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老大，他們帶了攻城的投石機和云梯，只怕很快就能破城，等他們先進了城，我們就只能喝湯了。”

“呵，你們以為天水郡城是紙糊的？韋鐵錘從東門主攻，南北二門會協同策應，西門的兵力必然最弱。而且太陽西落，守城的人乃是逆光作戰，對我們有利。我們主攻西門，讓三百鐵騎跟著我，兜個大圈子，去西門。”

嚴大耳吩咐完畢，手下便去執行。

一支披鐵甲的騎兵跟著嚴大耳，往北而去，遠遠繞過整個城池，前往西門。

而此時，東門的戰斗已經打響了。

投石機投出的巨石，轟然砸在城墻上和城頭，發出山崩地裂地巨響。

扛著云梯的士兵，分成八支隊伍，在盾牌的掩護下，沖向城墻。

城頭箭如雨飛，強弩也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響，弩箭齊射，人仰馬翻。

城墻之上，丘行恭看著遠處飛揚的塵煙，知道是敵方的騎兵在繞行。

但眼下，自己這里實在是捉襟見肘，衙門里尚存的所有官員，包括他們家里的男丁，都已經全部上陣，又臨時從城中募集了一批男子，加上白雅率領的人，總共湊成了四百余人。

但這些人里，一大半都沒有作戰經驗，只能派一個老兵帶十個人，現教現學。

如此一來，很難構成有效的殺傷力，只能靠城頭的幾架強弩勉強撐住局面。

當對方的投石機十分厲害，幾次調整后，準頭越來越高，對準的就是那幾架強弩。

丘行恭心里清楚，一旦強弩被對方打掉，光憑手下這批半生不熟的弓箭手，必然擋不住對方云梯的分散強攻，到那個時候，避免不了城上的肉搏戰。

但肉搏鏖戰，己方更加吃虧，雖然自己能以一當百，但擋不住這些敵兵分散入城。

更糟糕的是，東門的強攻已經牽制住了他手頭大部分能用的兵。

一旦對方在其他門也發起同樣強度的攻擊，那情況就更加不妙了。

薛兄，希望你一個時辰里能趕到。

丘行恭看了一眼北方，拿起手中的弓箭，開始射殺城下的敵兵。

薛明策馬疾行，身后跟著龍承云和張文錦，再后面就是二百精騎。

遠方傳來隆隆的聲響，猶如接連不斷的沉悶雷聲。

“投石機？他們已經攻城了？”龍承云沉聲道。

薛明看了一眼西面的太陽：

“比我想象的早了一點，看來他們沉不住氣了。”

“大人，據我判斷，嚴大耳這點耐心還是有的，沉不住氣的應該是韋鐵錘。”張文錦說道。

“好事，提前開打，說明嚴大耳統帥不了韋鐵錘，這兩撥人根本就是各打各的，即便對方有難，也不會相互策應了。呵，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此時，天水郡城已經遙遙在望。

薛明看到，西側有一股煙塵在夕陽的映照下，清晰可見，尚未消散。

“西邊，找人去看看。”薛明說道。

龍承云一揮手，一個騎兵立刻縱馬西去。

“轟隆隆的聲響在東面，說明投石機在東門外，是他們的主攻方向。”

“大人，以嚴大耳的習慣，有九成的可能去了東門。”張文錦說道。

“嗯，避實就虛，符合他一貫出奇兵的思路。不著急，讓天色再暗點，等斥候的回報。”

薛明勒住照夜白，二百騎也都靜靜地等在原地。

一炷香后，探路的斥候回來了。

“報告大人、旅帥，西門外有三百騎，穿鐵甲，帶云梯，即刻就要攻城了。”

“好！我們慢慢過去，不要讓馬兒揚起煙塵。距離敵方三百步時，再全力沖刺。”

薛明說道。

龍承云聽薛明號令，心中暗暗佩服。

敵方在西門的是騎兵，必然是下馬后扛云梯才能攻城，如能乘其不備，于三百步外突襲，這些騎兵根本來不及重新上馬，我方的勝算就很大。

而讓馬兒慢慢過去，第一自然是為了避免揚塵，暴露行跡，第二是掐準時間，當對方完全進入攻城戰后，再全力沖擊，對方措手不及，必然大亂。

薛明帶著這些人馬，在越來越昏暗的天色的掩護下，慢慢靠近了西門。

而此時，嚴大耳也趁著最后的奪目余暉，讓手下人開始攻城。

城頭之上，強弩的機括聲驟然響起，戰斗瞬間打響了。

“聽我號令，所有人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斬殺嚴大耳，就算敵方攻上了城頭，也不得去回救，聽明白了沒有？”

“是！”

“出發！三百步時全力沖刺，注意看我手里的長刀，長刀所指之處，就是賊首嚴大耳。”

薛明說完，將長刀立起，催動胯下的照夜白，開始提速。

身后的馬蹄聲整齊劃一，也開始跟著加速。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薛明的長刀往前一指，照夜白瞬間飆出眾人的隊伍，如一道閃電沖向對方的陣營。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什么？這馬竟然還沒到極限速度！

明明從四百步開始提速，到三百步時，所有人的馬兒都已經進入全力奔馳的狀態，但他的馬，竟然還能加速，這莫非就是萬里挑一的神馬？

照夜白將身后那些馬兒甩開距離，似乎十分興奮。

三百步的距離，轉瞬即到。

嚴大耳周圍的騎兵，在聽到馬蹄聲時，才反應過來，弓箭還未舉起，薛明的長刀已經到了，刀閃人頭落。

薛明的馬快，刀更快，如旋風般沖過那些騎兵身側時，只看到左右兩邊的騎兵像一棵棵被砍到的樹木，不斷地栽下馬來。

嚴大耳聽到左側有些騷亂聲，抬眼一看，一匹灰白馬已經殺到近前，左右迎上去的手下，一招間就被梟首。

嚴大耳大怒，手中的鐵矛一個旋轉，刺向薛明。

薛明長刀一掛，搭住鐵矛，一粘一甩，嚴大耳雙臂一旋，鐵矛發出一道震勁，脫離了薛明長刀的糾纏，但也險些脫手。

“慢著，你什么人？”

嚴大耳怒問道。

“老子是閻王爺，來取你狗命。”

“保護老大！”

周圍的兵士涌了上來，薛明長刀如疾風翻卷，每三刀里，兩刀斬殺敵兵，一刀砍向嚴大耳。

嚴大耳手中的鐵矛被震得當當作響，虎口赤紅一片。

娘的，龍承云都沒這么厲害，這畜生是哪里冒出來的？

嚴大耳心中叫苦，卻無法脫身。

此時，外圍卻又是一片喊殺連天。

龍承云、張文錦，還有二百精騎一起殺到，瞬間將嚴大耳的騎兵沖得七零八落。

“老大！龍承云來了，快走吧！”一個手下喊道。

“混賬！”

嚴大耳一鐵矛捅死了那個大喊的士兵，厲聲道：“都給我穩住，亂我軍心者，殺！”

“殺！”

薛明一聲怒喝，長刀挑飛兩個擋在嚴大耳身前的騎兵，照夜白猛地一進，將那些馬兒撞開，來到嚴大耳跟前。

“龍承云手下，何時有你這樣的人物？”

嚴大耳還在追問。

“見了真閻王爺，慢慢去問吧。”

薛明的長刀全力劈下，這一刀使出了萬人敵的勁道。

嚴大耳雙手持鐵矛往上一架，以為還像前幾次一樣，能擋住對方的長刀。

但沒想到，這一次，對方的力量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聽得“咔”地一聲脆響，這一刀竟然直接斬斷鐵矛，刀刃破開嚴大耳的頭顱，一直劃到胸腔。

“噗……”鮮血狂噴，將他坐下的馬兒都染成了紅色。

薛明長刀往回一收，再橫向一斬，將嚴大耳幾乎裂成兩半的頭顱齊頸斬下。

“嚴大耳的頭顱在此！爾等還不下馬歸降！”

薛明高聲喊道。

眾賊兵個個驚駭欲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龍承云和手下精騎，趁機一通亂殺，將那些猶猶豫豫沒有下馬的賊兵盡數梟首。

余下的那些，見機早的，都一個個趴在了地上。

薛明讓龍承云分出二十人收拾殘局，其余人再度殺向城下，從后面將那些正在攻城的賊兵砍死。

薛明這一通掩殺，引得城上傳來一聲呼喊。

“公子！是你！太好了！”

薛明抬頭，暮色里城上揮手之人，赫然是白雅。

“小白，快派人去增援丘行恭，告訴他，一定要撐住，我會從敵兵后方截殺。”

“放心，公子，我親自帶人去增援。”

“好，我們城內見。”

薛明朝她揮了揮手，率領龍承云等精騎，馬不停蹄地朝南門殺去。

南門外，是韋鐵錘的佯攻部隊，這伙人，大概知道自己不是主攻，干脆就遠遠地往城上射箭，連云梯都不往前送。

“大人，南門的兵馬不少，但好像全是惜命的沒膽鬼。”

龍承云緊跟在薛明身后說道。

“快速穿鑿過去，把他們趕往南邊，不要讓他們和東面的隊伍匯合。”

“是！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及身后的騎兵齊齊提速，如一道烈焰扎入雪堆，頓時炸出漫天血雨。

那伙敵兵本以為負責佯攻很安全，沒想到，斜刺里殺出前所未見的一群恐怖殺神，刀槍絕不落空，割草一般瞬間摘走了大批人的性命。

這一波穿鑿，徹底打垮了這群人的心志。

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逃命啊！”

整支隊伍瞬間丟盔棄甲，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亂跑。

薛明和龍承云帶著精騎分別守住東西兩側，繼續一通夾擊，這些人立刻抱頭鼠竄，向南逃去。

“派幾個人虛張聲勢地追著他們，不要讓他們回來找韋鐵錘匯合。”

“明白。”

“好，現在整理一下戰備，做最后的搏殺。東門有投石機，分成兩路，一路去破壞投石機，一路去殺韋鐵錘。”

“我帶人去破壞投石機。”龍承云說道，“我知道那個大家伙的弱點，只要三刀就能拆了它。”

“很好，韋鐵錘就交給我了。承云，時刻注意城頭的情況，不要讓這些賊兵入城。”

“知道，把投石機破除后，我即刻殺往城下。”

兩人商議已定，其他人也整備停當，于是一百六十余騎開始沖向東門外的戰場。

這一次，薛明沒有沖在最前面，因為他還沒有找到目標。

張文錦告訴他，韋鐵錘身高馬大，手持兩柄鐵錘，好戰好殺，在戰場十分顯眼。

但他來回掃視戰場，卻一直沒有發現。

“大人，韋鐵錘在城下，帶人用攻城錘在撞城門。”

薛明循聲看往城下，果然城門那里人馬極多，而城頭上就近的強弩都已經被砸爛，更遠的則角度無法射到那里。

而此時，城上的反擊力量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除了幾道云梯的上方，還有相對較強的反擊力量，其他位置基本連反擊都沒有了。

而攻城錘的隆隆聲則一下接著一下，伴隨著賊兵越來越高漲的士氣，仿佛是城池即將被攻破的倒計時之鐘聲。

“跟緊我，殺！”

薛明一聲喊，張文錦和七十余精騎，立即殺向城門處。

照夜白在連續奔襲之后，竟然愈加精神抖擻，速度絲毫不減，令薛明嘖嘖贊嘆。

真是好樣的，不愧為萬里挑一的小白。

長刀連閃，人頭拋飛。

薛明率領精騎，撕開對方的陣型，直搗城門處。

韋鐵錘坐在馬上，正等著城破后第一個殺進去，忽然聽到左后方一陣大亂。

“老大，不好了，有好多人馬殺過來了！”

“什么？哪里來的兵馬？”

“好像是從南門殺過來的？”

“南門？娘的南門不都是我們的人嗎？”

“這……不知道啊。”

“他娘的，敢阻礙老子攻城，給我把他們都砍了。”

韋鐵錘尚在叫囂之時，薛明已經沖到近前，他手中的長刀一挑，將攻城錘的懸繩直接斬斷，轟隆一聲，攻城錘落地，砸得幾個來不及躲開的兵士鬼哭狼嚎。

“韋鐵錘，看刀！”

薛明的長刀冷冽如霜，帶著寒氣斬向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