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對面聲音傳來。

李子木把手中長刀刀尖朝下刀刃朝外豎直攔在自己身體右側。

當！

砍向他肋下的短刀跟斷生碰撞在一起，發出金屬敲擊的震顫聲響。

“左邊。”

李子木手腕翻轉，斷生上挑，攔下了砍向他右肩的短刀。

當！

“左邊。”

這次該是左邊了，李子木看清了對方的動作，下一擊會砍向自己的左臂。

李子木手按刀背，雙手外推，擋向對面的短刀。

可惜這次是右邊。

李子木被一腳踢在了右肋下，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假動作。

“你還是有些年輕啊。”昂熱笑道，左手正握著一把短刀，右手中另一把短刀被拋起，又穩穩的接住。

“咳。”

李子木貼著地板滑行了幾米，爬了起來。

論假動作，沒人能玩得過昂熱。

那可是擁有時間零的男人，先用一個動作迷惑敵人，轉瞬就是致命的一擊。

更何況昂熱剛剛根本就沒使用言靈，只靠語言和肢體動作就把李子木騙得一愣一愣的。

李子木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動作能快成這樣，假裝出手，收勢，然后一腳踢出，這需要的并不只是速度，還要極強的身體控制力。

結果就是，李子木到現在沒法擋住昂熱的攻擊，最高只堅持到第八次，然后就成功地飛了出去。

李子木站起身，他身上這件半截袖已經破破爛爛滿是豁口，昂熱手里的短刀可并不頓。

這是昂熱特意要求的，只能防守不能進攻，要是攔不住就讓自己受到的傷最小。

生死之間會激發人的力量，但李子木不一樣，他的體質讓他早早就看輕了自己的死亡，這反而是一種束縛。昂熱讓他盡可能找回那種在生死之間的感覺，一味莽撞的以命搏命可算不上是種技巧。更何況這種玩命手段總有一天會引起其他人的疑心，昂熱要讓他看起來像個普通混血種一樣，至少要裝得像一點。

李子木抬頭，現在他們位處于昂熱的訓練室，面積大的驚人，與其說是訓練室，倒不如說更像一個鋪滿了實木地板的交際舞舞廳。周圍墻體都是木質雕花的，放眼望去，滿眼木棕色，安靜得驚人。

李子木怕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這衣服壞掉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白色的半截袖胸前印著大大的“史丹利復合肥”的標志，衣服在網上郵的，特價，一百塊十五件還免郵，怎么穿都不會心疼。

在聽說昂熱要給他特訓后連夜在網上下的單，主打的就是一個勤儉持家。

“休息完了？熱身結束了，那我們該上強度了。”昂熱把左手的短刀丟到一邊，只留下右手那一把。昂熱挽了挽自己白襯衫的袖子，要認真起來。

“好。”李子木點了點頭，昂熱特意抽出時間的特訓，自然不會只有那么簡單。雖然剛才一直是自己單方面的挨揍，但接下來……可能還是自己單方面的挨揍。

這學校里根本就找不出能打贏昂熱的人好嘛！

“接下來我會動用言靈，你要盡可能接住我的攻擊，小心點，這次你可能真的會受傷。”昂熱活動著自己的手腕，說道。

在那次龍族入侵之后，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度重演，守夜人關停了卡塞爾的言靈·戒律，保證學生在面對突發情況時能有一戰之力。現在理論上所有人都能在校園里使用言靈，只不過如果不在特別規劃出的言靈練習區里使用的話，會受很大的處分。所以即使解除了戒律，卡塞爾的校園生活還是和以前沒什么兩樣。

“好。”李子木深呼吸了一下，把自己手中的斷生立起。

他體內沒有龍血，沒有言靈的加持的他戰斗天賦并沒有那么好，所以李子木所能依靠的只有這具特殊身體的力量，不斷的鍛煉，不斷的練習。李子木不會輕視每一個來之不易的成長機會。

“一！”

下一秒昂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李子木猛地向左躲避，破風聲緊隨而至，他反應還是慢了半拍，右臂多了一道口子，傷口很快愈合。

再眨眼昂熱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集中注意去感受聲音的變化，判斷下一擊的方向。”昂熱說道。

“二！”

昂熱又消失在原地。

那只短刀如同從時空之中泄露出來的光那樣瞬間割出，李子木的斷生擦著短刀的刀面而過，他差一點就接住了昂熱的刀，結果就是他的左肩多了道口子。

每次的傷口都不深，但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讓李子木相當的難受。

“去感受衣料與空氣的摩擦聲，那種空氣流動的聲音。”

“三！”

時間零并不是瞬移，它也需要昂熱親自走到他面前揮出那一刀，它只是加速了昂熱所擁有的的時間，看起來像是瞬移一樣。

李子木轉身一刀劈出，可自己的背后很快傳來了一道刺痛的感覺。

他仿佛在與空氣搏斗。

“面對龍類時，去注意他身上鱗片的聲音，有些龍類的骨骼在活動時也會發出聲響。”

“四！”

李子木隱約聽到了聲音，斷生上挑，空無一物，而后向后橫切。

他剛才差一點就碰到了昂熱的衣角，他的小臂多了道傷口。

“這是一種感覺，交給你的本能，去感受它！”

“五！”

昂熱的刀似乎能從任何方向襲來。手中的長刀就像一個燒火棍，完全派不上用場。李子木又聽到了那種聲音，猛地伸手抓出，撲了個空。

他已經有些亂了。

“不要把注意放在聽覺上，要感受，感受身邊的那種突發的變化！感受自己的生命即將受到威脅的戰栗！”

“六！”

李子木喘著粗氣，剛才那一擊差點擊中他的肺部。昂熱的速度并沒有降下來，但他下的手更重了，似乎認準了李子木的恢復能力能扛過去。李子木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那種感覺，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那是種本能，就像你最初的那次捕獵，那次用牙齒的捕獵！李子木，去回憶那種感覺！那是生死之間的感覺！”

是了。

李子木深呼吸幾次，讓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他把手里的刀端了起來，閉上了眼睛。

在他最初的那次捕獵，那條無人經過的小巷，那是他最初的死亡。他用牙齒殺掉了那個混血種，當時的自己為什么會那么瘋狂呢？

因為他以為自己會死。

“七！”

李子木閉著眼睛，他仿佛聽到了那道撕裂時空的聲音。

不，不是這個。

視野中一片寧靜，漆黑的寧靜。李子木能感受到向自己貼近的刀尖的寒意，這一刀正沖著自己的咽喉襲來。他渾身的寒毛乍起，心臟在胸腔內鼓動，但耳中聽不到任何的心跳聲。

想要焦急的哭泣，想要抑制不住的戰栗，想要突然的放聲大笑，那種瘋狂的喜悅和從身體里逸出的生機。

他想要活著。

李子木一刀斬出。

當！

李子木睜開眼睛。

他停住了昂熱的刀。

“恭喜你，李子木。”

面前的昂熱笑著說道。

李子木點了點頭，勉強扯了個微笑出來。突然手一軟斷生滑落出手，整個右臂止不住的顫抖。李子木支撐不住，緩緩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把唾液艱難咽下去，喉嚨已經干涸刺痛，耳中滿是如同戰鼓一般的心跳聲響，汗水如泉般涌出，將全身打濕。

他剛才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掉。

而后便是那種充實的喜悅感，漫山遍野得綻放開來。

李子木笑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一只手停在了他的旁邊，李子木抬頭，昂熱伸出了一只手拉他起來。

“活著的感覺很好吧。”昂熱笑道，這種感覺是每個在生死之間的人都會有的感受，但李子木那瘋狂的恢復力讓他把死亡看做理所當然，所以他估計還從未感受過這種獨特的劫后余生。

“嗯。”李子木點點頭，現在他眼中的世界連色彩都要上升個三度。

“年輕人就要有活力一點，不要整天死氣沉沉的，我在你這個年級的時候還在劍橋偷看女孩的大腿。”昂熱講述著他當年的崢嶸歲月。

“校長，這時代偷看大腿被抓住會被當成騷擾犯的。”

“我們那個時代也會。”

“……”

昂熱笑了笑，“你學的比我想的還要快，今天就先到這吧，明天我們繼續。”

李子木表示了解，撿起斷生想要離開，走了一步卻轉頭問道：“校長……”

“嗯？”

“你沒懷疑過我的能力嗎？”李子木猶豫著問道。

昂熱愣了一下，輕笑出聲：“懷疑你什么，懷疑你是初代種？”

“因為我體內連龍血都沒有，卻還有這么不正常的恢復力……”這問題倒是困擾他好長時間了，昂熱到底為什么要招他做學生啊。

“這個世界上不正常的人多了去了。你知道嗎？你在我眼里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人。因為你體內一點兒龍血都沒有，你連龍化都做不到。”昂熱笑道，“而且如果真發生什么，你這樣的體質我有好幾套解決辦法，所以你可以放心。”

他要放心什么啊……

“呃，行，謝謝校長。”李子木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撓了撓頭轉身離開了。

昂熱看著李子木遠去的背影，漸漸收起了笑意。

他在劍橋是醫學畢業，也活了這么多年，可他從未見過一個體內一點龍血都沒有的人，即使是普通人，體內也是要多多少少帶些龍血。

沒有龍血在這個時代就是最大的異常。

“希望是好事吧。”昂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