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屋西耳房里，躲在窗戶偷窺了許久的褚婉秋，眼見事情到了這步，不由的暗暗著急。

“娘。”

她回頭看向楊氏，小聲說道，“你能不能幫幫招娣呀？我不想她被賣掉。”

趴在門口聽墻角的楊氏心不在焉，“我怎么幫？你奶要賣人，誰能攔得住。”

招娣那臭丫頭越大越?jīng)]規(guī)矩，不是一回了，見到她不叫人，還整日冷著張臉，跟別人欠她錢是的。

實在討厭。

叫她說，這樣沒規(guī)矩的東西，賣了正好，省得礙眼。

“娘不是有銀子嗎，你可以……”

聞言，楊氏不沒好氣瞪過來，“說什么胡話？！娘在你奶的眼皮子底下存點銀錢容易嗎，憑什么給別人用？

再說欠錢的是褚守信那個王八羔子，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哎呀，招娣那么可憐，你就幫幫她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大不了這銀子算我借的，以后我一定還……”

“滾！別逼著老娘揍你。”

*

廚房里，盼娣驚恐的抱著胳膊抖做一團，恨不得把找個地洞藏起來。

褚寧則頗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是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她嗤笑一聲，站直了身子，又伸手抻了抻身上的襖子，說道，“走吧，奶叫我們呢。”

“二、二姐，你……，我、我……”

眼淚洶涌的流下來，糊了盼娣一臉，看得褚寧直皺眉，“有什么好哭的，賣就賣唄，去哪不比這鬼地方強，吃不飽穿不暖的，我早就受夠了。”

盼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你怎么能這么說？”

褚寧冷笑，“難道我說錯了？”

說完，她不再搭理盼娣，自顧自的走出廚房，無視黑三審視的目光，徑直走到老陳氏面前，“奶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

當然是賣掉換銀子。

老陳氏一把抓住她胳膊扭著她轉(zhuǎn)身子，好叫黑三瞧清楚，“這丫頭力氣大，能干活，洗衣裳做飯喂豬砍柴什么都能干……”

黑三上下掃視著褚寧，“這張小臉好好倒飭倒飭，倒是能伺候人。”

老陳氏一頓，旋即說道，“那銀子少了可不成。”

“行吧，黑爺我好說話，就算十兩好了。”

“不行！太少了。這么水靈的黃花閨女，怎么也得三十兩……”

褚寧好整以瑕的看著老陳氏與人討價還價，倒好象與她無關(guān)。

“那就十五兩吧，不能再多了。”

黑三不耐煩的說道，“趕緊的，爺還有事，沒功夫跟你們耗，剩下的給銀子，還是拿房契、地契來抵？”

褚守仁輕咳一聲，剛要提醒老陳氏，她已經(jīng)象風一樣跑到廚房里，把盼娣給抓了出來。

“還有這個，你一并帶走……”

黑三上下掃視了盼娣一眼，“十兩。”

“哎？不是越小的越值錢嗎，怎么到她這里還少了？”

老陳氏捏著盼娣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你好好看看，這丫頭不比二丫頭生得差，她們可是親姐妹，相差兩歲，不過……”

她伸手一指褚寧，“兩人的個頭差不了多少，親姐妹眉眼又相像，你就是說她們是雙生，也有人相信。

一對姐妹花呀，那得多招人……”

褚寧挑眉，老虔婆懂得還挺多。

褚守仁、褚守義、褚守智以及大郎、二郎，皆默默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價還價，褚平章、褚平召等人也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只有褚守霖看不下去，進了上房，不過沒一會他又出來了，吩咐二郎去請郎中。

盼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奶、奶，求求你別賣我們……”

老陳氏嫌她吵，“閉嘴！”

褚寧用余光掃了眼西廂房，只見窗戶微微顫動，里面的人卻是沒有出來。

無所謂失望。

左右也不是她什么人。

但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絲悲涼，也不知是不是小招娣殘留的情緒。

經(jīng)過一番交涉，最終黑三答應老陳氏，盼娣也按十五兩作價。

老陳氏俞發(fā)來了精神，“你等著，還有兩個小的。”

她興沖沖的跑去西廂房抓人，但里面把門反鎖了，“老二，踹門！”

眼看著褚守義跟個土匪是的把門踹開，褚寧微瞇了瞇眼睛。

屋內(nèi)傳出秦氏撕心裂肺的哭聲，“娘！你不能這樣，不能啊！”

褚寧掏了掏耳朵，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后下一瞬她就變了臉。

小豆芽哭了。

她抬腳就要去救人，誰想黑三都沒表示什么呢，倒是大郎攔住了她，“二妹妹，你不能去。”

褚寧面無表情，“我去自己屋，為何不行？”

“你已經(jīng)被黑三爺買走了，不再是褚家人，所以不能在褚家隨意走動。”

褚大郎五官周正，身高體長，著一襲簇新的藏青色長衣，即顯貴氣又不失讀書人的清雅，很是倜儻俊朗。

就是這人品，嘖、嘖。

褚寧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襖子，幽幽的道，“我倒是想被人買走，不過沒人給銀子啊。”

褚大郎一楞，旋即一臉惱怒的道，“二妹妹少在這裝糊涂，你是奶做主賣給黑三爺?shù)治迨遒€債的，大家伙都聽到了，不是你想賴就能賴掉的。”

“真是好笑，五叔欠下銀子，不賣他的孩子還債，卻要賣我們?nèi)康暮⒆樱@是什么道理……”

褚大郎氣道，“二妹妹這是做什么？我不過就是好心提醒一下，省得你沒規(guī)沒矩的，惹惱了黑三爺，到時還不是你吃虧。

結(jié)果你倒好，跟我這還急上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再說了，家里的事自有爺和奶做主，輪得到你一個丫頭片子質(zhì)疑嗎？”

“喔。”

褚寧眨眨眼，“你們都要賣我了，還不興我抱個不平嗎？”

“有什么不平的？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家里遇上事了，當然是大家一塊想辦法……”

躲在暗中偷窺的褚婉秋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招娣這死丫頭什么時候嘴巴這么利了？

兩人爭執(zhí)之際，老陳氏已經(jīng)一手抓著迎娣一手抓著來娣走了過來，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后面跟著的秦氏也是淚水長流。

“娘，你不能這樣啊，好歹給我留一個。”

褚寧……

他MD！

想打人。

褚寧三兩步走過去，也不跟老陳氏羅嗦，伸就將來娣搶過來，抱在懷里，“別怕，大姐在這里。”

來娣哭得直打嗝，“大姐、大姐，嗚嗚——”

褚寧暮然轉(zhuǎn)身，“即然大郎哥也說了，一家人不分彼此，遇到事了要一塊扛，那我就不客氣了。”

褚大郎沒明白她什么意思，只皺著眉頭不說話。

就瞧著她將來娣塞到盼娣懷中，然后大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褚大郎莫名不安。

他急慌慌的去追，“你要做什么？你別亂來啊，寶柱在睡覺……”

褚寧回頭一笑，“外面鬧成這樣，難為孩子還能睡著。”

不知怎的，小姑娘明明笑得明媚燦爛，但褚大郎卻感覺特別刺眼。

褚寧轉(zhuǎn)身抬腳踹門一氣呵成。

“嘭！”

門開了。

一次成功。

褚寧略呆了呆，看來她的力氣確實比較大。

剛剛褚家老二踹西廂房的門時，可是踹了四五腳呢。

“啊！你做什么？”

褚大郎媳婦小陳氏尖聲大叫，“相公，快來啊，這死丫頭把銀子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