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睜開了眼睛，眼前的銀色托盤里是個削好的蘋果和半塊梨，一只手正想要拿起那半個梨，托盤里還有一圈圈果皮。

“路明非，校長？”楚子航吃了一驚。

病房里靜悄悄的，來來回回的醫生和護士都消失了，昂熱坐在床前，路明非坐在另一邊，校長緩緩地用手帕擦了擦折刀，放進懷里。

“啊，楚子航醒了啊，要吃點蘋果嘛？明非和我一起來的，本來我打算給你帶點梨來的，可是明非提醒了我，所以就帶了蘋果。”昂熱又慢悠悠地拿起那半塊梨，把托盤推給楚子航，“還有半塊已經被明非吃了，還想吃我的，自己削去。”

楚子航拿起蘋果，慢慢地嚼起來。

空氣中只剩下沙沙的聲音，好吧，路明非是用啃的，帶著果皮的好像更好吃一點。

“掌握這種技巧多久了？”昂熱低聲問，直視著楚子航的眼睛。

昂熱又從懷里拿出擦過刀的那塊手帕，擦了擦手。

“不要試圖隱瞞，我就是獅心會創立時期的成員，我知道你使用的那種技巧，你在過山車軌道上顯示出龍化的現象，一般的混血種絕對做不到，憑借自我意志把血統高度純化，倍增的言靈之力，領域的極度擴展，甚至連體表都表現出龍類的特征！”

楚子航放下剛好只剩下核的蘋果，也目視著昂熱，“兩年。”

空氣中還是有著吞咽的聲音，“明非，你把這些提到窗前去吃。”路明非聽話地拿了兩個蘋果，四個梨去窗前了。

“就是說你在成為獅心會會長不久后就掌握了這種技巧。”昂熱點了點頭，想要起身，又看了看路明非又緩緩地坐下，“咳咳，這么說你是從獅心會的原始檔案里總結出這種技巧的吧？”

“是。”

“匪夷所思，”昂熱嘆了口氣，“你知道么，你是第一個主動找到我們這個學院的混血種，這已經足夠讓人驕傲的了，現在你又從那些蛛絲馬跡中還原復現了這種禁忌的技術，這真的很了不起，但你明白那些資料為什么都已經殘缺了嗎？”

“暴血會讓人產生很強的攻擊性，也就是殺戮意志。”

“很好，楚子航你連這個都控制的很好。”昂熱的聲音一直舒緩著，好像在訴說一些故事。

“所謂的殺戮意志，是龍族特有的精神力量。從生物學上說就像是野獸會因為血的氣味而興奮，這是基因決定的，而龍族在憤怒的狀態下會有攻擊一切目標的沖動，就像曾經我們所面對的龍王諾頓一樣，而暴血就是這樣的作用，用理性換取力量，但這還不是暴血技術成為禁忌的原因。”

楚子航點點頭，“我在聽。”

昂熱幽幽地嘆了口氣，“有些事情太過禁忌，但是對你，你們而言大概可以說了。”

“這世界上本不該有混血種的存在，就像人類不愿意同大猩猩嘗試生育后代，龍族也不屑于和人類混血，但我們，是被強制制造的......起源是人類的貪婪。”

昂熱說完不自覺的看了眼路明非，路明非不知道從哪里拿了杯牛奶，正在抱著喝，看著校長轉過頭來，路明非也跟著點了點頭。

昂熱轉過頭去，輕聲說著：“因為一場特殊的變故，人類殺死了黑王，從龍族手里竊取了世界，他們本該把龍族徹底埋葬，以免遭到復仇。”

“可是有些人舍不得龍族的滅亡，他們不僅想要世界，還想要龍族強大而美麗的身軀，言靈與精巧無比的技藝，煉金。”

昂熱閉上眼睛，“那是殘酷與野蠻的儀式，被遴選出來的人類女子與龍類交媾，從而誕生了所謂的混血種，可女人們卻很難活到成功分娩的時候，軀體太過脆弱，但是孕育的孩子又太過強大，她們只好呆在空無一人的牢房里，痛苦掙扎，渾身鮮血，最終所謂溫順的子體會從母體中爬出，然后被扶養，而暴力竄出，吼叫的子體就會被長矛刺殺，所謂溫順的子體被一代代馴養，直到血統穩定，這就是我們的歷史。”

路明非早早地放下了杯子，“校長說的是真的嗎。”耳邊默默地傳來聲音，“混血種的歷史大差不差。”

楚子航也緩緩地閉上眼睛，他似乎能聞到那深色石壁上充斥的鐵銹味，霉味。聽到女人們痛苦的哀嚎，怪物的嘶吼，看到在洞穴外，陽光里，插著五顏六色羽毛的祭司高唱著圣歌。

“真是骯臟的讓人作嘔的歷史。”路鳴澤的聲音在路明非耳邊回蕩，路明非盯著遠方的寂靜山嶺，沒有說話。

“我們都知道混血種人類血統的比例必須超過龍類血統的比例，反之就是異類，一般龍血血統的比例越高，血統優勢越明顯。可一旦突破某個極限，一切都變了，龍族的基因過分強大，強大到能修改其他種族的基因，于是他的基因將被修改，他將完成進化。”昂熱說。

“進化？”楚子航問。

路明非摸起了自己的胸膛，感受著體內的光。

“是的，進化，成為龍，更高一級的生物，龍。”

“那混血種都有可能變成龍？”

昂熱搖頭，“不，他們可以無限畢竟龍類，但永遠無法抵達終點。”

“為什么？”

路明非突然發出聲音，“人類是堅強的，會跌倒，會犯錯，會有骯臟的丑陋的一面這是刻在人類基因里的，可它的背面跌倒了就爬起來繼續走，犯錯了會改正，它也會閃耀著莫名的光輝。所以人類基因將會反撲，去戰勝那些不可能戰勝的東西。”

“哈哈哈！”昂熱拍了拍手，“嗯決定了，之后就按這段話編教材，因為結果是對的。至于原因嘛，就當是這么說的了吧，畢竟好像現在也有例子了。”

“好了，說回正題。來，楚子航你把托盤傾倒。”

昂熱把托盤遞給了他，傾倒。

地上掉滿了果皮，托盤里卻還粘著幾片。

“龍族的力量就像傾倒一樣，輕輕松松的就將人類基因消滅，可總會有剩余，就像你永遠也喝不完瓶子里的水一樣。”

“換句話來說，龍族永遠也不能摧毀廢墟。”

“我知道了，”沉默了很久，楚子航說，“那會開除我嘛？”

“當你祈禱力量的時候，魔鬼會將你滑向深淵，所以不要濫用。否則我會親手殺死你，聽明白了嘛，子航。”

“補充一點，我很早就知道了，楚子航。因為復仇的種子要用力量來澆灌啊。”帶著絲絲歉意的聲音響起。

路明非也走過來遞給楚子航一個鐲子，“你知道的，我一直相信著人才是奇跡本身，和校長說說吧，那個夜晚。”

雨開始慢慢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