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莫發現失態的模樣,實在不是一件可以心安理得的事情。
秦傾的面容,殷紅一片,甚至耳朵,都似被火灼燒,滾燙的感覺,焚盡了敏感的心,只剩下迷蒙的氤氳,籠罩著身軀,過道和廚房之間短暫的距離,變成了漫漫長路,一雙玉腿,更似失去了力氣一般,綿軟的挪動著。窗前那支梅,卻再次落入眼眸中,盡管模模糊糊,不是特別清楚,可是秀美的輪廓,還是能分辨的清。
“傾,在想什么呢?”
蘇莫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一雙手掌來回擺動,秦傾的眸子,變的亮堂起來。
“沒想什么。”
“不對,你絕對在胡思亂想,讓我猜一猜,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你才春心萌動呢,不許亂說。”
秦傾的右手,掐了一下蘇莫的腰肢,面容上更是一片肅穆,似乎不喜歡蘇莫信口雌黃。
“要我說,女人最是喜歡欲蓋彌彰,越是否認,心里越想。”
“你還說,肴肉自己吃,我不餓。”
秦傾滿面冰霜,憤恨的眼神里,幾乎能瞧得見氣惱的情緒,蘇莫趕緊收斂起調笑的心思,溫柔的安撫道:“我的好女友,我錯了,不行嗎?肴肉是特意給你買的,我們兩個一起吃才有意義,這一天期盼已久,除夕夜就已經翹首以待,你不會讓我空歡喜一場,對吧。”
“誰是你的好女友,我從未應允過好嗎?癡心妄想。”
“女性朋友,我語言表達功力淺薄,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或者宰相肚里能撐船?”
“又滿口胡言,這些話留給你們樂團領導,他是男人,肚子里能撐船,也不會計較你這個小人。”
“你就當我在亂說唄,反正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吃肴肉,蘸汁怎么調我都想好了,芥末,小米椒,蒜蓉,鹽,醋,醬油,蔥,昨天晚上提前試過,味道很好。”
“你自己看著辦,我說不過你。”
“就等著你這句話。”
蘇莫開心的笑著,似乎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得嘗所愿一般。秦傾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埋怨的神情彰明較著。蘇莫也瞧得見,那道飽含責備的眼神,藏著些許女兒家特有的慍怒,玩鬧的心思,瞬間偃旗息鼓,雙腿迅疾的邁進廚房,開始忙活起來。
第一次看見蘇莫下廚房,新鮮的感覺,隱隱約約的,聚于心間,曾經以為,藝術生與廚房為伍,會是一件很不相稱的事情,可是蘇莫展露廚藝的瞬間,卻有一種美的感覺,這份美和他彈奏古琴時,不大相同,倒是和家庭主婦的氣質,有點類似,那是勞動的時候,才會有的舒適感,尤當落入秦傾的眼眸中。
她不會做飯,也從未下過廚房,在市區工作的時光里,喜歡出入餐館,回家之后,有母親張羅飲食。印象中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里,印刻著母親的模樣,那是帶著傳統的美,是可以感覺到幸福的瞬間,只不過當時光流轉到她身上時,一切似乎變了,尤當此刻,下廚房這件事情,成了蘇莫在追求她時,心甘情愿的分內工作。
蘇莫大可不必如此,他是地道的平江市民,從父母輩開始,就生活在平江,并且家境優越,又在平江市民族樂團擔任古琴演奏家,條件好到足夠被眾多美麗的女人喜歡,可是對待秦傾,他一向如此,并沒有絲毫傲慢不遜的言行。
他是真的愛秦傾,愿意掏心掏肺的那種。
或許應該看一眼,枝頭的花苞是否已經開放。秦傾忽然想知道,之前看到的,是否只是錯覺。不過當她走進窗前那枝梅,卻略微有些失望。花苞依然緊閉著,是她迷惘了。她的鼻尖,湊近這朵花苞,輕嗅了一下,淺淡的,但是又幾乎微不可察香氣,被隱隱約約的聞到。
有暗香,它應該快開放了,只需要耐得住初春最后的冷寂。
秦傾的心,變得忻樂起來,輕松的神情,浮現于面容之上,一雙眼眸,更是凝望著身前的梅枝,似乎眼里,溢滿了紛紅駭綠,可是不經意間,美眸在花團錦繡中逡巡,卻悄然間看見,趙佳棲的身影,藏著梅枝后面。
同樣是一副燦爛的臉龐,也同樣是回眸一笑,可是心悸的感覺,卻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劇烈,甚至眼前的趙佳棲,已經轉過身體,伸出雙手,想要輕撫她的面容。
或許閉上眼睛,趙佳棲就會消失于眼前,與他肌膚相親,是萬萬不能的。
秦傾閉上眼睛,趙佳棲的身影,果然消失不見,可是身前的梅,也一同消失。無邊的黑暗里,空無一物,只有清淡的梅香,縈繞在身旁。
留下來的還有冷寂,空氣中殘存著的初春寒意,刺破肌膚,與心交融在一起,眼角縫隙,更是隱約可見清淺的淚痕,那是孤獨寂寞時,女人的傷情,是回首凝望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情時,無法釋懷的怨恨,怨恨于初春的清晨,渴望幸福,卻又難免為情所困。
或許不該與趙佳棲相愛,甚至不該過早的投入到愛情之中,女人的一生,有很多值得細細回味的事情,花開時節,與美好的男人相逢,并且封存于記憶之中,于夜深人靜時,細細思量,想想就會覺得幸福,如同去年此時,蘇莫落坐在這株梅下撫琴,而她卻站在院子里,靜心凝望時,刻骨銘心的畫面。
那時的心情,該是凄迷的吧,凄迷于心動的時刻,瞬間被印刻下來,可是她卻已經將身心交給了趙佳棲,即便那段歲月,已經成為回憶。從女孩變成女人,很多美好,會變成傷心落寞的引子,可是未曾歡愉的時光里,卻不甚明白,一些情,在未完全盛開之前,美的驚心動魄。
還是睜開眼睛吧,就這樣被趙佳棲溫柔輕撫,忘掉他,終究困難了一些,沒有男人的生活實在凄苦,凄苦于一顆心無處安放。蘇莫在廚房忙碌,趙佳棲陪伴在身旁,兩個命中注定與她糾纏不休的男人,同在一處屋檐下,都溫柔的出現在她的生活里,是被風吹過的夜晚,小心翼翼,卻又被禁忌包裹著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