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什么呢？

僅僅幾步路，劉楓的腦中已經(jīng)是一片暴風(fēng)驟雨。

古今中外的名著他腦子倒是不少，但這些名著的開頭往往沒有十分激烈的沖突，短時間內(nèi)不太能吸引人。

西游記的開篇倒是不錯，但劉楓不太能確定是否能把這些觀眾拿捏住。

因為，他想的是在精彩的地方斷開，好推銷一下自己的花露水。

難不成讓他白講嗎？

思考間，他已經(jīng)走到了舞臺的中央。

砰！驚堂木一響。

有了。

“將軍衛(wèi)國戰(zhàn)燕寒，十年金戈未忍還。

哪想故園凄涼景，家小孤苦同狗眠。”

劉楓隨口胡謅了一首打油詩定場。

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前一世，他總是能在各種瀏覽器的首頁上看到一些無腦的網(wǎng)絡(luò)爽文，讓他不厭其煩。

有一次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點進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講的是一個護國戰(zhàn)神完成任務(wù)回家后發(fā)現(xiàn)女兒竟然住在狗窩，老婆也被仇人抓走了，于是召集手下，殺光仇人全家，救出老婆，并稱霸一方的故事。

劉楓看了幾十章后大受震撼，并且在腦海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想來如此驚人又快節(jié)奏的故事一定能博人眼球。

妙，真是太妙了。

于是他不緊不慢地講述起了這個雷人的故事。

當(dāng)然，與當(dāng)前時代不符合的內(nèi)容他都做了處理。

果然，單純的古人聽厭了才子佳人的風(fēng)月故事，也聽厭了一代名將殺敵報國的熱血劇情和皇帝的宮闈秘史，被劉楓講的東西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喝彩都忘了。

眼看故事到達了高潮，劉楓戛然而止，然后說：

“諸位看官，小生前來，除了講述一段凄然悲愴的前朝往事之外，還帶來了一些十分神奇的花露水，此水有奇香，可防蚊蟲叮咬，涂之清涼無比，真乃夏日良配。不知諸君可有意乎？”

臺下一片噓聲，似乎沒人感興趣。

“講的什么玩意兒？還敢來賣東西！快下去。”人群中，有人吼道。

“就是，我長這么大，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真是有辱斯文！”

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情況和劉楓預(yù)想的截然不同，讓他傻了眼。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錯，古人崇尚溫良恭儉，講究修身養(yǎng)性，靜和慢是可到骨子里的。

這種戾氣十足、毫無章法又有些輕薄的故事實在是難以討他們的歡心。

失算了失算了。

溜之大吉。

兩次碰壁，讓劉楓十分難受，看來花露水是很難買出去了。

走出茶館時，劉楓才注意到大哥劉傳臉上的表情。

劉傳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怯弱的弟弟，居然還有這樣一面。

進城以來，兩次打擊讓他的三觀產(chǎn)生了一次劇烈的動搖。

難道讀書人都是這樣的嗎？

劉楓咳了咳嗽，緩解了一下尷尬。

“大哥有所不知，讀書之道，一張一弛，動靜結(jié)合，孔老夫子也曾手舞足蹈。”

他說的是《論語》的典故，劉傳自然不知道，只不過是為了挽救一下自己讀書人的形象。

劉傳尷尬的笑了笑：“只是這東西怕是難賣出去了。”

劉楓嘆了口氣。

忽然，身后走來了一位年輕的錦衣公子。

“看樣子，你是讀書人？”年輕人開口問道。

劉楓回過身大量了一番。

看穿著，應(yīng)該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若尋常有錢的商人，不可能穿這么貴重的絲綢。

看來老大哥來了。

“正是。”

年輕人撇了撇嘴：“怎么看打扮，卻是鄉(xiāng)野村夫的扮相。”

“鄉(xiāng)野村夫就不能是讀書人嗎？”

年輕人笑了笑：“你們沿街叫賣的時候我就跟著了，沒想到你的花活兒這么多，真是奇了。”

劉楓可沒時間跟他侃大山，于是問道：“請問閣下是……”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似乎有東西在賣？”

劉楓眼前一亮：“您是要買是嗎？”

“我從小錦衣玉食，自以為什么稀奇玩意兒都見過了，你這花露水，倒是頭一回聽說。”

劉楓頓時來了興致，便開始給他介紹起了花露水。

年輕人揮揮手打斷了他：“要我買也可以。不過，你這東西著實有些貴，我買它，可是有代價的。”

劉楓頓時警惕了起來。

都說上流人有怪癖，這小子不會是個基佬吧。

于是硬著頭皮問道：“什么代價？”

“本公子喜歡附庸風(fēng)雅。”年輕人笑了笑，“聽你剛剛的定場詩，著實有趣。這樣，你再來作一首。一聯(lián)，一兩銀子。怎么樣？”

劉楓頓時激動了起來：“此話當(dāng)真？”

年輕人輕蔑地笑了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劉楓頓時大笑。

老子非得讓你傾家蕩產(chǎn)不可。

不就是長詩嗎？盧升之的《長安古意》夠不夠長？白樂天的《長恨歌》夠不夠長？杜子美的《北征》夠不夠長？

“為何發(fā)笑？難不成想認輸？”

劉楓搖搖頭：“只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既然如此，我可要開始了。”

“請便。”

劉楓知道的長詩雖然不少，但大多是長篇敘事詩，有特定的事件原委，突然背出來有些不合時宜。

但《長恨歌》不同，它講述的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就算不知道那段歷史，也能聽得懂。

于是劉楓清了清嗓子，開始背起了《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

“不錯不錯。”年輕人微微一笑。

劉楓繼續(xù)背。

慢慢地，年輕人覺得有些不對，神色也慌張了起來。

當(dāng)劉楓背到：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年輕人徹底慌了。

這完全沒有要完的樣子啊，已經(jīng)三十五聯(lián)了！

“停停停！”年輕人急忙打斷了劉楓，“你這是做什么？”

劉楓一臉詫異：“說好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要作甚啊？耍賴？”

年輕人趕緊尷尬地笑了笑：“我身上只有二十兩……”

“那怎么行？子曰：‘人無信不立’，大丈夫處事，當(dāng)光明磊落！”

“我認輸還不行嗎？”

“不行，我這首詩還沒完呢。”

“那這樣，這二十兩先給你，余下的算我欠你的，過幾日再給，行嗎？”

“過幾日？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都不知道，過幾日我到哪兒尋你去？”

年輕人忽然正色道：“在下興國公世子霍洵，字子常，就在住金陵，你隨便找個人都打聽到興國公府。”

劉楓瞬間呆住。

早預(yù)料到此人不是普通人，卻沒想到身份如此尊貴。

片刻之后，他冷靜了下來：“既然住處不遠，為何不直接回去拿？”

霍子常尷尬地笑了笑：“本公子還有要事，抽不開身。”

劉楓想了想，也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便說：“空口無憑，得立下字據(jù)。”

“好。”

兩人隨即找個了算命的攤子，借來紙筆。

為了公平起見，霍子常寫了憑證，劉楓也將《長恨歌》全文寫了下來，交給了他。

《長恨歌》一共六十聯(lián)，賣了六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