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鎮(zhèn)上都風平浪靜。

除了濟風堂和回春堂，其他藥坊就像突然倒閉了一樣，坐堂大夫都不在，缺藥了也沒人去補，門卻一直開著。

沿河居民依舊不見蹤影，鎮(zhèn)上發(fā)病的人卻越來越多。

劉楓在濟風堂打聽到，這些新發(fā)病的人，并不是這幾天被傳染的，而是早就染上了，只是起初癥狀并不明顯，沒有醫(yī)治，活生生拖成重癥的。

雖然如此，但這情況實在是像瘟疫。

鎮(zhèn)上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遠遁他鄉(xiāng)。

陰雨連綿，巨大的恐懼縈繞在白水鎮(zhèn)中……

喝了幾天的藥，劉文和甄永銘的癥狀卻越來越糟糕。

雖無性命之虞，但每天沉睡的時間多了將近一半，讓人很難不疑心，他們快不行了。

書院中其他病人也是如此。

鎮(zhèn)上的病人也是如此。

劉楓和甄云整日守在西苑甲字十五號房里，焦頭爛額。

書院上上下下都在為這病奔忙。

不少沒有染病的學(xué)子想要請假回家，吳溥也沒有批準。

他還是和回春堂的大夫們保持一致，認為這病是瘟疫，即使這么多天以來書院沒有一個新增患者。

劉楓也懶得管這病究竟是什么，他整天只盼著有誰能開藥治好這病。

終于，在冬月初三這一天，鎮(zhèn)上傳來了消息，官府派人來了。

據(jù)撤離未果的人透露，白水鎮(zhèn)通往的各處道路，已經(jīng)被官府派了重兵把守，鎮(zhèn)子被封了。

也就是在同一天，回春堂的人開始在人群中宣揚，這病是瘟疫。

許多人雖然已經(jīng)猜到了大概，但這沉甸甸的所謂“真相”，也讓他們無所適從。

尤其是在得知官府已經(jīng)封鎮(zhèn)，更讓他們?yōu)l臨崩潰。

不少人開始求神拜佛，更有甚者，還舉行了幾次送瘟神的祭祀活動。

在絕望又荒誕的氛圍中，人們度過了一個晝夜。

第二日，官府派的人進了白水鎮(zhèn)。

他們先挨家挨戶地統(tǒng)計患病人數(shù)，然后又對沒有患病的人進行逐一排查。

先是在鎮(zhèn)上，然后來了書院。

他們排查的方式很奇怪，不把脈，也不問診，只問姓名和來歷，不像是看病，倒像是查戶口。

甄云因此躲過了一回，沒有暴露身份。

接連排查了幾天，就徹底沒有了下文。

人雖然出不去，但需要的藥卻能源源不斷地送進來，并且無償分配給大家，讓人能稍微安心一些。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斷的死去。

劉文和甄永銘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劉楓實在坐不住，跑到了濟風堂詢問。

一進門，他就急沖沖地說：“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不是瘟疫，官府為何要封鎮(zhèn)？你們開的藥到底有沒有作用？為何喝了還會有這么多人死？”

林玄清沒來得及回鎮(zhèn)上，被封在了外面。

現(xiàn)在的濟風堂，只有林雪一個人管事。

她現(xiàn)在也焦頭爛額。

“我不知道。”林雪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慌亂，沉著冷靜地說，“但既然師傅說不是瘟疫，就肯定不是瘟疫。至于官府為什么非要堅信瘟疫一說，我很很費解。還有那個回春堂，昨日我找上門去問，居然沒有一個人接待我。”

劉楓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官府派來的人也真是奇怪，問了幾句就走，也不說是什么意思，讓人干等著。鎮(zhèn)上只有你們兩家藥坊有大夫，說法還截然相反，怎么會有如此離奇的事？”

“東西我已經(jīng)給師傅送過去了，如果能找到救治之法，這兩天也應(yīng)該準備好了。只是現(xiàn)在官府封鎮(zhèn)，消息傳不進來也傳不出去。”

劉楓懇切地問道：“那你呢？你就沒有什么辦法嗎？我兩個朋友快要撐不住了。”

林雪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去：“抱歉……”

見在這里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劉楓決定去回春堂看一看。

回春堂坐落于小鎮(zhèn)的中心地帶，離白水書院和濟風堂都很遠。

劉楓走了許久才到。

進門一問，回春堂一共有四位大夫，居然都不在。

理由還是和之前的一樣，上門問診去了。

正準備離開時，劉楓撞見了回春堂的老板。

他只是個商人，并不是大夫，劉楓很久以前見過他一次，還有些印象。

他居然沒有逃跑，難道自己和甄云的推測有誤？

“趙老板！”

劉楓叫住了他。

“小兄弟，你在叫我？”

“沒錯。”

趙老板停了下來，說道：“有事去找大夫，我不會看病。”

“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有一事不明，想來問問。”

趙老板忽然警惕了起來，猶豫半天才說：“問吧？”

“如今這鎮(zhèn)上，是起瘟疫了，是嗎？”

趙老板點點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大夫們早就說了，官府的人也查問了。”

“既然是瘟疫，你為何不做任何防護就敢在外面游蕩，不怕染上嗎？”

“街上早就沒有人了，況且，我也是有事才偶爾出門。”

“趙老板還真是心寬。”

他得意地笑了笑。

“但是，我聽濟風堂的大夫說，這病不是瘟疫！”

趙老板的話忽然具有了攻擊性：“不是瘟疫？那是什么？不是瘟疫會讓這么多人都染上？小伙子，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他們說，是河上游的養(yǎng)雞場污染了水源，才會讓這么多人患病的。”

趙老板不置可否：“胡說八道！”

劉楓繼續(xù)說：“而且，那養(yǎng)雞場也不是起了雞瘟，而是被人下了毒！”

趙老板忽然大驚，眼神也猙獰了起來：“滿口胡言！你若再在這里胡言亂語，就別怪我將你綁起來扭送官府，告你妖言惑眾！”

說罷，他就慌忙地跑了進去。

劉楓蒙了，他的反應(yīng)為何如此之大？還威脅說要報官？

他敢嗎？

難道養(yǎng)雞場跟他沒有關(guān)系？

趙老板跑進回春堂，找來錢大夫商議：“那事怕是瞞不住了。方才，外面有人來問，他居然知道了雞是中毒而死的。”

“什么？不是說已經(jīng)處理干凈了嗎？”

“我找小六去辦的，這狗娘養(yǎng)的難不成在糊弄我？”

“他前些天就已經(jīng)跑了。”

趙老板沉思良久：“無妨，一應(yīng)證物我已經(jīng)全部處理掉了，就算養(yǎng)雞場的事被人翻了出來，也與我們沒有絲毫干系。”

“這樣最好。”

趙老板又問：“那邊交代的事，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全按他們說的去做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干什么！何必把鎮(zhèn)子都封起來呢？如今死了這么多人，是要遭報應(yīng)的！”

趙老板做噤聲狀：“你瘋了，他們哪里是我們得罪得起的？”

錢大夫嘆了口氣：“我們幫他們做了這些齷齪事，還能落得了好？還是快想辦法，準備脫身吧。”

“放心，我已經(jīng)打通了關(guān)節(jié)，就在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