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力在空間中迸發開,有那么一瞬間,白鳶甚至覺得那些原本虛無縹緲的力量竟變得可視化了,好像一條條血紅的絲帶,以諾貝爾為中心噴射而出。她云劍起手,往后的那些招式,白鳶是看不清了,但士兵看得真切。一招一式,拿的是劍卻看不出絲毫劍術的影子。劍法有很多門派,無論國內國外皆是如此,但劍法再如何變化都只是由最基礎的招式組合變化而來,絕不可能像諾貝爾一樣,絲毫沒有劍術的招式。她那倒更像是毫無規律的胡亂劍舞,完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卻又在那混亂中演示出一種有序來,沒有規律的招式逼得士兵只能被動防守,找不到任何進攻的機會。
劍這種武器,其刃脆而輕,故不宜劈砍。但諾貝爾卻只以劈砍為主,她似乎非常確信劍刃不會崩裂。與此同時,她的動作也變得越發詭異起來。妖雖化為人形,但其身體結構與人類相比仍具有許多不同之處。諾貝爾正是將這種不同開發到了極致,數種人類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招式逼了上來,就如同一只狐貍那般,將獨屬于野獸的本能和天性全部展現出來。是的,她現在有了妖力,相當于擁有了格擋士兵攻擊的能力,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打一場了。
銹劍被注入妖力,其表面再度變得堅韌,這便是最基礎的煉器之術。向一個物體中注入的妖力越多,其各方面得到的加強就越顯著,如硬度、鋒利程度等。但同時某些負面效果也會加強,如重量等。一個物體是不能被無限注入妖力的,一般來說,物體的密度越大,材料的品質越高,其可被注入的妖力就越多。當煉入物體的妖力量大于其承受值時,該物體將會變得極不穩定而導致妖力溢出引發爆炸,其爆炸的威力則是由此前注入的妖為的量決定的(爆炸釋放的能量E=mc∧2,m為注入物體的妖力代換為物質。態時的質量)。
劍鞘被加強,再沒有了被打碎的顧慮。諾貝爾的防御密不透風,并開始在那變換著的詭異招式間插入攻擊。
很顯然,如此干耗下去士兵很快就會被拖入被動,這意味著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他將必死無疑。于是他迅速振刀脫離,轉為遠程攻擊以尋找機會靠近輔妖師,只有切斷了他與捉妖師間的妖力鏈接他才有戰勝的可能。雖然上面的人明確強調過這個輔妖師不能殺,但只要將他砍成殘廢,身體支撐不住,妖力自然就斷了。士兵如此想著,炸出一道煙幕,隱入其中。
防毒面罩上安裝的熱成像模塊使士兵能清楚地辨認出諾貝和白鳶的位置,并快速向白鳶靠近。諾貝爾雖然沒有熱成像,但也能通過妖力的波動推斷出士兵的位置。所以士兵直接關閉了一切靈能裝備,包括靈能護盾。現在諾見想要找到士兵,只能靠到白鳶這個妖力源邊上去,用士兵穿過妖氣時留下的痕跡鎖定他的位置。盡管這么做的難度很大,需要對妖力有極高的掌控力才行,但從方才的戰斗看來,士兵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于是在接近白鳶時,他還將長刀扔了出去,偽造了一段痕跡。然后抽出一把匕首,沖上前去。
然而諾見爾并沒有優先靠近自鳶,而是自士兵炸出煙霧的那一刻就已死死咬住了他。煙霧沖傳來“鏘“的一聲,丟出的長刀被擊飛,熱成像視野里的紅色幻影迅速逼近。赤色的劍鞘一閃而過,士兵的胸甲被擊穿,但在模糊的熱成像中他根本分辨不出對方的動作,便也做不到防御。他本來用以制造優勢的煙幕現在卻將他拖入劣勢。
煙幕的范圍很大他是不可能跳出去的,況且他也不會放過這唯一的進攻機會。要么殺死白鳶,這樣他還有險勝的可能。要么他只會在這煙霧中身首異處。
憑著厚重的裝甲硬抗了幾下攻擊,士兵已不再隱藏行蹤,重新開啟靈能護盾。同時遠處的長刀也收到指令向著它的主人飛去。
諾貝爾迅速展開防御,但防御的目的不是為了保護白鳶她只是想找到一個機會,一個她最喜歡做的,能將敵人一擊弊命的機會。至于白鳶,完全沒那個必要,她還沒有無能到在妖化的狀態下連一個沒正規軍的士兵都攔不住。
赤色的劍芒劃開煙塵,化作數道劍氣向士兵逼來,這種純靈能的攻擊雖然穿透不了護盾,但單兵裝備的靈能護盾強度畢竟不高,只堪堪擋下一道劍氣就已失效,而護盾恢復卻需要足足三秒的時間。劍氣斬開護甲,撕開了血肉。正面做過特殊處理的防彈插板雖然彈開了幾道,但最終也承受不住而完全碎裂。士兵一躍而起,來到煙霧之上,在空中躲開后序攻擊,然后喚出了一把MH-74s范用型步槍。這是一種青丘自研的、專門配發給軍隊的大口徑步槍,是MH-74的縮短版。他本來是不準備使用槍械的,因為在出發前他所接的情報是:這只是一個新手捉妖師帶著一個新晉輔妖師而已。但現在看來,情報大錯特錯。
在熱成像的視野中,照門對準了白鳶,同時也看到另一個熱源也在快速襲來。已經沒時間猶豫了,扣下扳機,.30口徑的子彈能輕而易舉的撕碎人類的身體。
諾貝爾的熱源還有十多米距離,她不可能比音速快,攔截不了彈道。士兵瞄準白鳶的腹部,一槍造成的大出血足夠讓他喘捯氣。但正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物體,穿透煙霧飛了過來。那東西沒有熱源,卻有很強的靈能波動。
煙霧被撥開,那東西露出了它的身影——一張很普通的實木辦公桌。但不同的是,它的顏色那原本的深褐色的橡木顏色,此時卻披上了一層淡藍的光輝。士兵看著它,想到了唯一的可能——他現在不得不承認,這個狐妖真不要命。不過說不定對方也有能力擋住爆炸的沖擊呢。
子彈,她是追不上了,所以她才會把辦公桌扔出去擋住彈道。而單是一張桌子是肯定不夠的,她還想再加點料,就像她之前打算的那樣,找到機會,一擊斃命;又或者,看一場盛大的煙火。
在煉器術中,如果某物品被注入了過多的妖力,就會變得極不穩定,最終妖力溢出引發爆炸。辦公桌正是被注入了過量的妖力,現在辦公桌的體系只需要一點點的小擾動,比如射入一發子彈,其體系就會完全失衡。不止如此,諾貝爾為了讓爆炸的威力足夠大,還在桌子的外部套了一層妖力保護,以注入更多妖力。
于是在子彈射入的一剎那,蒙蒙的煙霧中爆開了一個火球,極速膨脹,白鳶還未能理解發生了什么,那熾熱的氣囊就已壓縮了空氣向他壓下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高溫,就像是他小時候,在外婆家里烤火,離火爐太近的感受一樣。而眼前這個空泡的溫度還在不斷升高,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恐懼而不斷放大,盡管那強光已經刺得他眼睛疼了。
爆炸點距離白鳶不過五米高度,沖擊波擴散過來僅需幾毫秒時間,或許是由于類似走馬燈的緣故吧,這幾毫秒在白鳶的感知里被不斷延長,最終,竟停了下來。
時間停止了,白鳶意識到自己能清楚的感知到這一點,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止的,爆炸的空泡懸在空中,那熾熱的高溫也消失了,四周寂靜,沒有任何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凍結了一般,只剩白鳶自己還能勉強活動。他偏過頭去,看向諾貝爾,結果發現了另一個仍在移動的東西——諾貝爾放出的技能,正在緩慢的向白鳶的方向平移,至于她本人,也是僵在了原地。所以時停是她的技能所為么?看起來不太可能,畢竟沒有那個時停的技能會腦殘到只禁止自己而不禁止別人的。所以這肯定是除現場三人之外的第四者干的。
至于那個第四者是誰,現在已經沒時間去思考了,諾貝爾放出的技能正離白鳶越來越近,那是一個紫色的、閃爍著的光球,總之看起來不像什么好東西,所以白鳶覺得自己還是先不要接它為妙。于是他開始調用全身的力氣,艱難地向遠處移去。誰知在這時,那光球突然加速撞在了白鳶身上,在其上方撐起了一個半球狀的網。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時間開始流動,爆炸的沖擊波和高溫全被隔絕在了網外,只留下震耳欲聾的響聲。白鳶痛苦地捂住耳朵,趴在地上。好吧,這是一個防護罩。他承認自己實在有些不信任諾貝爾了,但也懇請她下次能在防護罩上加一個隔音功能,他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失聰。
其實白鳶不知道的是,防護罩隔絕了沖擊波已經為他擋下大部分聲音了,否則他的五臟六腑都會被震碎。
爆炸過后煙霧散去,士兵本來試圖用長刀抵擋爆炸,結果刀被直接炸斷,他自己也被炸飛很遠,摔在墻上,在上面留下一個大坑,再也起不來。
諾貝爾將銹劍收回尾巴,不緊不慢地向士兵走去,對方見狀仍掙扎著想站起來,剛撐起半個身體,諾貝爾的一條尾巴就像尖刀一般扎了過去,將他捅個對穿,扎在墻上。血從濾毒罐里滲出來,士兵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現在安分了?那么就說說你背后的雇主是誰吧?”諾貝爾說道。
但士兵一言不發,這是慣例,雇傭兵到死都不會出賣雇主,他只是在那不停的顫抖著,吐出來的血已經將防毒面罩灌滿,他快窒息了。
“是說不出來,還是不想說?”諾貝爾把面罩從他臉上扯下來,血液流出,滴滴答答的從防彈衣上滑落,滴在諾貝爾的尾巴上,士兵還是一聲不吭,興許是忠誠,興許是已經死了,總之諾貝爾沒有從他那里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看著眼前這個家伙只覺得心煩,便將他串在尾巴上,丟向一旁的墻壁,那就好像是將一塊餡餅丟在地上一樣,發出啪的一聲,血漿像餡餅里的餡料一樣爆出來,蘸滿墻壁。
墻上的尸體血肉模糊,諾貝爾伸開尾巴為白鳶擋住了那血腥的一幕。她拾起士兵留下的長刀,準確來說,現在是把斷刀了。仔細的看了看,發現刀柄上安裝了一個小型聚靈裝置,能夠聚集靈能(妖力)注入刀中,達到煉器的效果。做工很精良,可以拿去給白鳶用,省去了購置武器的錢,剛好也適合他這種根本不會控制妖力的人。
防護網消失了,白鳶把身體翻過來,看向諾貝爾。她的身上、衣服上、尾巴上都是血,但其中沒有一滴是她自己的。九尾展開,血液像是點綴在白布上的花朵,很好看。
諾貝爾把刀插在白鳶身邊,笑著問:“怎么樣?我放的技能很及時吧?”
白鳶躺在地上,一時半會兒沒回答她。說實話,他現在已經有些習慣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了。
“嗯,很及時。但你就只給了我一個防護罩嗎?”
“那你還想讓我給你什么?”
看樣子她并不知道時停的事,白鳶心想。是那個時停把他救下的,這也就證明放出時停的那人并不想讓白鳶死。所以那人的目的是什么?白鳶想不明白,他不覺得自己能有什么價值,況且他還是輔妖師,對于敵人來說明明是殺了自才最有利,可為什么無論是士兵還是放出時停的那人都不想讓白鳶死呢?
他想時停的事告訴諾貝爾,但諾貝爾卻根本不信。
“時停?怎么可能。”諾貝爾說道。“雖然確實存在有時停效果的法術,但施法損耗的妖力極多,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承受的。那種法術,只有神才能做到。
“而且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時停那么久。人界對神的力量有壓制,他們無法拿出全部實力。時停這種法術,最多只能做到一兩秒的時間,再長的話就只能突破人界對神界的封印,那可是違反神律的。”
“那么我剛才經歷的是什么?難不成是夢?”白鳶問道。
“還真有可能是夢。你失血過多,大腦缺氧,現在又受了驚嚇,出現幻覺在所難免,畢竟你想一想,哪會有神頂著違反神律的懲罰來救你一個普通人。廟里的和尚天天燒香都沒這待遇。”
“……好吧。”聽諾貝爾一解釋,白鳶倒也信了,不免有些失望。他剛還暢想著自己是不是覺醒了什么特異功能來著。
“先不說這些了,你的傷勢如何?”諾貝爾問道。
白鳶看了看自己的腿,雖然已經不疼了,但半個小腿都凹了下去,那是斷成兩半的骨頭。“看起來不太好,我的下半輩子可能都要待在輪椅上了。”
“那倒不必,青丘的治療法術,只要沒死的都能治好。”諾貝爾蹲下來,開始查看他的斷腿。“只是骨頭斷了嘛,只要在接上就好。”
“你打算怎么接?”
“得先把它取出來,這里沒有麻藥,所以你要忍一忍。放輕松,我會很快的。”諾貝爾說罷就已經開始動手。
白鳶大駭,喊道:“等會兒!你先把手拿開!能不能先讓我做個心理準備?”
“不行,敵人可隨時都可能追上來趁早治好趁早了事,免得傷兵再拖后腿。喏,咬著這個。”諾貝爾把白鳶已經碎成布條的半截褲腿撕下來,塞進他嘴里。白鳶剛想問諾貝爾她難道不消毒嗎?嘴就已經被堵住,一聲都吐不出來。
諾貝爾說到做到,她確實很快手術不到20秒就結束了。但諾貝爾只說過會很快,又沒說過會不疼。最終,諾貝爾用20秒時間讓白鳶親身體驗了一下人類發明麻藥的原因。手術的步驟很簡單,無非就是把外面的皮肉挖開,把腿骨拿出來再放回去擺正,然后接上骨頭,讓新的皮肉長出來就好了。
白鳶的汗水浸濕了地面,與流出的骨髓和血液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如果沒有嘴里塞進去的布條,他可能會把牙齒咬碎。現在看來,諾貝爾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殺人不眨眼就不說了,這手法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憐惜。
“好了,稍位休息下,你就能走路了。”諾貝爾對白鳶說。
什么叫做稍微?白鳶在心里悄悄罵道。
然而只過去了不到五分鐘,諾貝爾就又問道:“感覺好些了么?現在你大概已經能走路了。”
“不,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白鳶嘀咕著。
“畢竟這屬于意外情況,我也沒想到任務會變成這個樣子,先忍一忍吧,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未知數呢。”
諾貝爾把白鳶從地上拉起來,白鳶的腿站在地上,抖了幾抖,竟然真的站起來了。或許是由于覺醒后體能加強的緣故,白鳶恢復的很快,他搖晃著邁了幾步,問道:“再向前走,應該不會再碰到這種逆天玩意兒了吧?”他指的是士兵。
“不知道。”
“不知道?!”
“我能感覺出來,這片空間的主人很強。”諾貝爾說。“像他這樣的敵人,再來上三四個,我都不覺得奇怪。”
“天老爺!”
“別鬼嚎了,再怎么樣你都得活下去吧。”諾貝爾拾起斷刀,丟給白鳶。“拿著這個,先當武器用。”
斷刀的刃上還有血,那是士兵的血。
“刀柄上的裝置開啟后,可以對整把刀進行加強,但重量也會增加。你自己看著用。”諾貝爾說。“再帶上這個。”她又將護盾發生器交給白鳶。“穿在身上,開啟后,普通子彈是打不穿的。”她向白鳶簡單解釋了護盾發生器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