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蹲下身,溫熱的紙巾輕輕擦拭著女孩哭花的小臉。
獨屬于少年稚嫩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怎么了?”
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的她,木訥的點頭,呆呆的仰視著眼前這個皺眉的男生。
后來她也不知道男生說了,只是一言不發的牽著他的手,在警察局里等到母親匆匆趕來后,接走了她。
回到家,看到客廳里狼狽不堪,椅子,書架,電視……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父親帶著弟弟出去了,母親沉默的在房間里待著,她也麻木的開始收拾起這一地狼藉,垃圾桶里的玻璃渣上還粘著血。
因為聰明,她連跳四級,才14歲便上了高二,也因此,她擺脫掉了那個恥辱的名字,改名溫慕禾。
開學典禮時同學們都聚在大會堂里,她在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無意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下意識朝源頭尋去,斜后方的人影與記憶力里幾年前的男生慢慢吻合到一起。
左眼處同樣的淚痣,同樣的眉眼……是他嗎?
等不及她仔細辨認,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了,周圍的燈光暗淡下去,只有最前一排的光亮還在。
老師們兩個多小時的激烈演講,讓同學們昏昏欲睡,熬到最后校長終于宣布結束。
每個人都很給面子的鼓了鼓掌,心里暗暗感謝校長大人的手下留情。
解散后,在人群中溫慕禾又看到了那個身影,但這次一旁多了個扎雙馬尾的女孩。
多天的有意打聽下,才得知那個男生叫程浩然,高三,是二班的班長,他身邊有個青梅竹馬的妹妹常黏著,叫齊悅。
其實溫慕禾并沒有做什么,與往常一樣兩點一線的忙碌著。
課間常有同學聊八卦,在他們口中,程浩然那邊經常傳出他和別的女生的緋聞,溫慕禾對此毫不關心,而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相見是在一個雨天。
很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溫慕禾回家的半路上突然下起暴雨,不得已只能躲在一家便利店內躲雨,恰巧程浩然也在這家店里買東西。
付了錢后,程浩然提著一袋零食站在溫慕禾身旁一起看著門外。
室內溫度很低,讓溫慕禾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環抱住胳膊,閉目養神。
突然感覺肩膀一沉,身上被坡上寬大的校服外套,溫慕禾愣住了。
程浩然沒說什么,穿著單薄的白色襯衣,安安靜靜的靠在墻面上翻著手機看。
溫慕禾本想道謝,但看著程浩然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還是什么話也沒說出口。
伸手拉了拉衣角,把帶著體溫的外套裹緊了些,但卻沒有聞到那個葡萄味。
雷陣雨一會就過去了,溫慕禾脫下外套遞給程浩然:“謝謝你。”
程浩然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接過衣服就走了。
這次的相遇好像是他們緣分的開始,倆人的接觸不斷增多,食堂內、圖書館、體育課上……溫慕禾都不知道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曾無數次擦肩而過。
哪怕從不說話,但每一次程浩然都會點頭以示問好,溫慕禾看到后也笑著回應。
高考后程浩然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學,而齊悅則選擇出國留學。
整個暑假期間,溫慕禾不僅要預習高三知識點,還要出去兼職,家里也得顧著。
上初中的弟弟還在叛逆階段,抽煙喝酒樣樣都學,霸凌同學,學習成績更是一落千丈。
父親愁的總喝酒,一喝醉就對著半夜趕回來的溫慕禾拳打腳踢,發泄情緒。
夜晚的月光朦朦朧朧的,溫慕禾瘦弱的身體擠在樓梯后逼仄的空間內,捂著胳膊上血淋淋的傷口小聲嗚咽。
直到一束強光照來,溫慕禾瞇了瞇眼,試圖避開光源,那頭的人沉聲問她:“你怎么躲在這?”
好不容易習慣了光亮,看清是程浩然后,溫慕禾捂住臉,條件反射性的說:“你別看我!”
往來走的腳步微微停。
程浩然曲膝蹲在地上,用冰涼手掌輕輕觸碰到溫慕禾小腿處的紅痕,這一下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被誰打了?”
“不關你的事。”溫慕禾拍開程浩然的手,蜷縮著護住腿上的傷。
二人相視無言……
之后,程浩然和溫慕禾的聯系增多了起來,雖然沒再問她身上總是多出的傷,但偶爾給她帶些零食,或者約一起出去散散心。
哪怕開學后程浩然也一直找她,坐一起看書學習成了他們彼此之間默契的相處模式。
幾年如一日的度過,在溫慕禾的心里,她漸漸喜歡上了程浩然的默默守護。
所以后面兩家父母催婚時,溫慕禾順其自然找了程浩然,話到嘴邊,愛意卻難以啟齒。
“那個,我們年齡也沒相差太大,你看我怎么樣?”
一向思緒清晰的溫慕禾,頭一次緊張到沒頭沒腦的問出這句話,狂跳的心跳聲一下下震動著耳膜。
溫慕禾不敢看程浩然的臉,懊惱的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們也每個方面都很合適,要不試試看?”
半天等不到程浩然開口,溫慕禾臉上的紅暈逐漸蔓延到脖頸,慌的想找個地方鉆進去。
當溫慕禾想逃跑時,程浩然猛然緊緊抱住了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溫慕禾的耳尖,聲音無比溫柔:“好啊,那我們結婚吧。”
一切順利到不可思議,溫慕禾在試穿婚紗時思緒還有點恍惚,看著鏡子里穿著西裝的程浩然,忍不住甜甜的笑起來……可一切都是假的!
溫慕禾發現了程浩然手機里的秘密。
原來這么多年,程浩然一直還和齊悅有著聯系,看著對話框里微顯親昵的文字,頭一次讓人覺得惡心。
倆人地下戀愛談了那么久,溫慕禾懊悔她怎么就沒發現呢。
程浩然腳踏兩條船,一邊和自己結婚,一邊又和不知情的齊悅談戀愛。
溫慕禾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齊悅,想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質問她為什么要搶別人的老公?可理智告訴自己,齊悅沒有錯,這一切都是陳浩然的錯啊。
也不是沒想過離婚,可從小生活在那種畸形家庭中,她不敢提出來,只渴求程浩然更愛她。
不斷給自己洗腦,程浩然已經娶了她,不會再有人搶走,齊悅掙不過自己的。
父母不愛她,可程浩然說過會愛她啊……溫慕禾把自己活埋在“美夢”里不愿醒來。
現在她快死了,她該怎么去挽留那些人啊?
她死后他們能不能悔悟?對自己多一點點的關心呢?哪怕是為了心里那點愧疚流一滴淚呢?
可……憑什么用她的死亡來讓他們的情緒波動……人死了,來哭喪,活著,卻看都不看一眼,那倒也不用了。
她不要這么卑微,她要為自己活著!
這個想法一出來,溫慕禾覺得她從未如此清醒過,回想當初用來麻痹自己的話,再聽顯的可憐又可笑。
收拾好自己,溫慕禾又去了一趟醫院,這次的結果完全證實了她的猜想。
醫生沉默了幾秒后才開口:“溫小姐,由于醫院內的疏忽,我很遺憾的通知您,您得了胃癌。”
“真的很抱歉……”
溫慕禾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作為一名律師,她很清楚醫生誤診對她沒有實質性傷害的情況下,醫院不會給出任何補償,最多只能調節。
所以她只能配合醫院,查出給她使用的儀器進行測驗和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