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

周秉昆松開吉他問道：“今天下雪，連里怎么說的？”

他沒等古向宇說話便說道：“連里通知的是休息吧？你組織我們進行政.治.學習，有沒有考慮你是在占用我們的私人時間？班長同志，我看你先要明白一個班長應該干些什么，更要明白集體和個人的區別在哪兒。”

“沒錯。現在是我們的私人休息時間，你沒權利強迫我們學習!”肖國慶喊道。

其他知青見狀，也都紛紛表示抗拒，就連平時跟古向宇說得來的幾名知青也選擇了沉默。

古向宇有些慌，他只是想利用學習來增強自己的凝聚力和掌控力，根本沒有考慮別人會不會拒絕。

咚！咚！咚！

就在這會兒，外面有人敲門，這下子可解了古向宇的圍了，他連忙向大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幾步來到門前將門打開。

“鄭副班長，你有事兒？”

看清楚門口站的人，古向宇眼中閃過一抹陰霾，雖然鄭娟從來沒有正式回應過她與周秉昆是何關系，但兩個人關系良好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古向宇自然不待見她。不過，今天鄭娟的出現卻給他解了圍，他也不好意思失禮。

“剛才耿鳳英排長在我們屋聽到這邊彈吉他，知道是周秉昆同志彈的后，她希望周秉昆同志能夠通過廣播給全連的戰友們彈幾首曲子，豐富一下同志們的假日娛樂活動。”

“行。”

周秉昆也不想跟古向宇繼續沖突下去，鄭娟的到來算是給雙方一個臺階，他趁機走人，又不顯得虎頭蛇尾。

“班長，不好意思，你們可以繼續。”

周秉昆拎起吉他，招呼鄭娟出去，回手將門關上。

古向宇松了口氣，他回頭剛想宣布繼續學習，卻看到知青們一個個都回到自己的鋪位上歇著了，他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學習’，而是坐在爐火邊默默地望著爐火發呆。

……

嗚～

列車……就像是一頭橫沖直撞的鋼鐵猛獸，沿著鐵軌奔馳著。它將人類文明的標志——城市，遠遠地甩在了身后，一頭扎進了風雪彌漫的荒原。

郝冬梅坐在靠穿的位置，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這就是北大荒給我們的下馬威。

對于自小生活在城市中的郝冬梅來說，北大荒的風雪簡直是一種奇觀。

紛飛的雪花如煙似霧，原野籠罩在一片迷朦之中，樹林、水塘、野草……都湮沒在紛紛揚揚的風雪當中。她睜大眼睛望著、望著，仿佛心中也有一團迷霧升騰了起來。

她很煩悶，不僅僅是因為周秉義沒有一起來，更多的是因為她的父母一直沒有消息，有人說是在南方某地，但她發出的信都一封封的石沉大海，郝冬梅甚至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你叫郝冬梅？”對面的一個女生突然問道。

“是。”郝冬梅點點頭，她有些疑惑地看著那女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叫謝文英。濱城的。”女生看上去很爽朗的樣子，向郝冬梅伸出了手。

“我是……吉春的。”郝冬梅伸出手跟謝文英輕輕一握，“你怎么認識我？”

“我聽他們這么喊你……剛才那些人是你的同學吧？”謝文英問道。

“是的。”郝冬梅根本不知道對方想說什么，只能被動地點點頭。

“我剛才打水的時候聽到他們議論你，說你是黑.五.類對吧？”謝文英放低聲音問道。

“是。”郝冬梅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我也是。”

謝文英微微一笑：“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共同語言。”

郝冬梅笑了笑，卻沒說什么。

“你知道靠山屯在哪兒嗎？”謝文英問道。

郝冬梅這才仔細看了她一眼：“你也分配到百步山下的那個靠山屯？”

“是啊。聽說那里的山上有熊瞎子、野豬和狼，有時候那熊瞎子和狼都能進村里。”謝文英擔心地說道。

“它們不敢進人家的，我們小心一些，晚上不出去就行了。”郝冬梅說道。

“希望如此了。”

謝文英臉上露出了憂色，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聽說前面的路越來越不好走，把鐵軌都埋住了，說不完還要我們下去清理……”

就在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列車廣播員的聲音驀然響起：“旅客同志們請注意，因為天氣原因，前方鐵軌……”

簡單地說，就是要旅客們下車去清理大雪，把鐵軌露出來，此時雪雖然已經小了，但之前的大雪已經把路埋上了，為了安全，火車已經不敢再往前開了。

按照廣播員的說法，老人、孩子和女人是可以不下的，但那些年輕力壯的青年人是要下去幫忙的，一時之間，鐵軌附近就跟大工地似的熱鬧了起來。

“女同志們，剛才廣播員說我們女同志可以不下去干活，這對嗎？”不知道誰在那里突然來了一嗓子，立即贏得了車上女知青們的附和……“不對！”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我們也要投身到服務于人民的勞動當中！”

說著話，女知青們紛紛沖下車去。

“這些人真是……”

謝文英嘆了口氣，認命似的向郝冬梅做了個鬼臉，也向車下走去。

郝冬梅搖搖頭，剛跟上幾步，又回頭拿起一副手套霬上，這才向車下跑去。

……

二連駐地，沉寂了好長時間的小喇叭里突然發出響聲，在宿舍里呆得無聊的知青們都看向喇叭，不知道是要播送什么通知還是唱樣板戲。

“同志們，下面由周秉昆同志為大家演唱一首《我愛你，塞北的雪》!”

在一陣前奏響過之后，一個醇厚的聲音通過廣播喇叭傳遍了整個營區：

“我愛你塞北的雪

飄飄灑灑漫天遍野

你的舞姿是那樣的輕盈

你的心地是那樣的純潔

你是春雨的親姐妹喲

你是春天派出的使節

春天的使節

我愛你塞北的雪

飄飄灑灑漫天遍野

你用白玉般的身軀

裝扮銀光閃閃的世界

你把生命溶進土地喲

滋潤著返春的麥苗迎春的花兒

啊我愛你

啊塞北的雪塞北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