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挽靈捂住耳朵,仍是被這刺耳的怪聲震得頭暈目眩五內俱顫。修長微涼的大手抵上鐘挽靈的后背,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略帶清涼的檀香氣籠罩住鐘挽靈全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腦中——“沒關系,在我身邊什么事都不會發生。”
傳音入腦。
這家伙,在玩嗎?稍微考慮下別人的處境啊!鐘挽靈終于忍無可忍的腹誹。
“哎,被罵了。哈哈,別那么生氣嘛,很快就結束了。”那個聲音完全不否認地笑著。
正如萊希特所言,事情很快就結束了。這甚至不能叫做戰斗,只能說是一面倒的獵殺。那成蟲明明大過那些鳥數十倍,妖力也遠在那些鳥之上,卻是毫無抵抗地任由那些鳥撲食啄咬蠶食殆盡。那些小的妖蟲就更加了。鐘挽靈原以為它們涌出地面是想逃跑或者集中攻擊,結果它們只是呆在地上,任那些鳥啄食而已。
“這就是天生克制,跟強弱沒關系,這種恐懼是刻在骨子里的,生來就有。”萊希特漫不經心地說。
“但是。”鐘挽靈皺著眉,不認同地低聲說:“連逃跑或者抵抗的嘗試都沒有……那個成蟲,按萊希特你的說法是首領吧?明明那么強大,也無反抗,不逃跑,還任由自己的眷屬被殺。”她實在理解不了。
萊希特淡淡地掃了一眼低著頭的鐘挽靈,道:“它們不是人族,才不會想保護弱小,或者說一般情況它們會優先舍棄弱小,在生死存亡下保護頭領犧牲眷屬才是常態。至于子嗣,再生就好了。別把你們人族的價值觀套在別的種族身上,這完全是你的一廂情愿呢。”
可能是這樣。但,“但是也不該是無抵抗不逃跑吧?就算是天敵,天生被克制,不試過怎么知道?!如果剛才那只成蟲試了,結果可能會完全不一樣吧!”這個結果實在太過慘不忍睹。她不是在同情那些妖蟲,而是覺得這種結果實在是太過不合理了!
萊希特輕輕笑了。片刻,他挑起氣鼓鼓的鐘挽靈的小臉,道:“事實上,會這么想的只有強者。大部分的弱者之所以弱,并不是因為他們天生弱,而是他們本質上就與螻蟻無異。不知反抗,不知進取,隨波逐流,隨遇而安。螻蟻即便得到了再強大的力量,歸根結底只是螻蟻而已。”
那只是謬論而已。鐘挽靈氣惱地別過臉。她就很弱,但就算明知贏不了,她也絕對不會放棄的。
萊希特又笑了,他說:“那是因為小靈很強。沒錯,現在的小靈還很弱,但那只是暫時的,只要小靈一直保有這樣的靈魂,變強是當然的。”
鐘挽靈啞然。
“至于它們為什么不跑?其實,那是山的意志。你有件事搞錯了,不是它們從地下跑出來。特意跑出來受死,那多好笑啊。”
你已經笑了。
“它們是被趕出來的。它們被山排斥了。”
?!鐘挽靈震驚地抬起頭。“可是,萊希特你、萊希特哥哥你說,‘冥山織女的成蟲會受冥山庇護,隨時能帶著眷屬躲進山里,所以術法沒有用’!”
“所以它們為什么不是躲進去,而是跑出來呆在原地呢?”萊希特笑瞇瞇地重復鐘挽靈的疑惑,笑問:“小靈還記得我之前說冥山是誰的領地來著?”
青鸞。鐘挽靈忽然靈光一閃。萊希特唱的咒歌,莫非是?
“這是青鸞所唱之歌。”萊希特肯定了鐘挽靈的猜想,“雖然‘冥山織女’是冥山之靈,但對冥山而言最重要的還是身為主人的青鸞啊。青鸞要圍獵,即便是冥山之靈也要獻出來供青鸞和她的眷屬玩樂。”
青鸞?剛才唱歌的人是萊希特。眷屬?那些魂鳥就是青鸞的眷屬?冥山不是說沒活物嗎?這是魔界,魂鳥不算活物嗎?
“不算哦。它們只是被禁錮在這里的靈魂殘片,算不上活物。”萊希特平靜地說,“青鸞是這樣的。她的眷屬會以魂鳥的形式殘留在她的領地,以供她回來時驅使,就像剛才那樣。我和魂逍只是借用了她的名義,處理些事情而已。大多咒歌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借著過去神祇的余威罷了。”
鐘挽靈皺了眉。“既然要驅使,為什么不直接帶走,而要殺了?”
萊希特一愣,笑道:“誰說是青鸞殺的?它們是老死的,或者被別的什么殺死的,只是死后不會像其他種族那般消散,而是永遠被禁錮在它們原本所在的領地上。不過,永生永世都被禁錮著、受驅使,這可能比消散更殘酷吧。至于為什么不帶走?”萊希特輕蔑地一笑,“因為沒必要。青鸞的眷屬大多是她的子嗣或后裔,就算是在熱愛繁衍的羽族中,青鸞也是子嗣最多的。換個地方,就找新的配偶,孕育新的子嗣。反正生出來之后,她也不會管。她反而需要她自己的子嗣伺候呢。剛才的咒歌,你聽得懂吧?”
鐘挽靈臉一黑。托“蛇果”的福,毫無障礙。不過,現在說這,莫非是要……
果然。“內容能明白?是什么來著?”
鐘挽靈脹紅了臉,尷尬地低聲說:“是……思春、求偶……”
萊希特愉悅地大笑:“哈哈哈,其實冥山本來就是青鸞和她的眷屬們的獵場,眷屬們獻上自己的獵物,她選擇最強的與之交配,孕育下一代。諷刺吧?”
“可是!可是……”鐘挽靈赤紅著臉,最終只是嘟囔說,“萊希特哥哥不是說‘羽族三百年換一次性別’嗎?難道青鸞不用換嗎?還是說她在雄性的三百年中不會生育子嗣?”這不太可能吧。就萊希特說的這些事看,青鸞習慣于被自己的子嗣伺候,三百年沒有新的眷屬怎么都不可能吧?換性別又不是換心性。不能生育了就會好好對自己的眷屬和子嗣?不可能的吧。難道說……
“就是你想的那樣哦。”萊希特惡質地笑道,“要不然怎么只有她是‘神女’青鸞呢?”
鐘挽靈小臉一陣紅一陣青,終于黑得堪比鍋底。“……我好像能理解狻猊前輩為什么會那么看不慣青鸞了。”
萊希特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