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挽靈有些失笑。這老頭膽子夠大的,看到如此駭人一幕,居然還敢跟著妖怪,竟一路跟到大本營。
老祠丁繪聲繪色地繼續說:“我就偷偷爬到五福樓頂。結果你猜怎么著?那個玄真教的牛鼻子老道也在!”
鐘挽靈眉頭一擰。算算時間那正是上望莊騙局前后,她猜到那道人不會輕易離開,沒想到這事竟然還與此人有涉。只是杜鈺畢竟金丹修士,她觀這老祠丁只是武功不低的一個普通江湖客。“他沒有發現你?”
老祠丁并沒有察覺鐘挽靈話中的質疑,反倒是沾沾自喜起來,得意地說道:“嘿,那些個修仙的牛鼻子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實際上遲鈍得很。說真的,老太爺才是真神仙,那叫一個牛。我當年也是被老太爺點化過的,若不是我和夫人都沒什么慧根,修不來仙,我和老夫人早就位列仙班了。”說到這里,老祠丁的話突然凝住了,下意識地望著隔了一個門的正堂,神色哀戚。
少頃,老祠丁緩過神,尷尬地笑了笑,又拍著胸脯道:“老兒匿藏氣息的本事和輕功都是受過老太爺提點的,老太爺都說好哦。小姐是老夫人欽點的后繼者,那就跟老太爺、夫人一樣。以后小姐若要跟蹤、或咔嚓什么人,盡管吩咐,老兒絕對義不容辭!”
鐘挽靈不由動容。這個人是真心真意地敬佩愛戴著她的太姥爺和太奶奶,他是絕對不會向她撒謊的。而且佬仙門一脈確實很擅長控制靈力和氣息。老祠丁雖然不是修士,但既然受過太姥爺點撥,這方面出類拔萃也不奇怪。
只是……鐘挽靈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太奶奶留給她的財富,她不該懷疑這個人,更不該將他再度送入險地。
老祠丁見鐘挽靈搖頭急了。“小姐,你可別小看老兒!老兒是年紀大了,但是還會吃飯的!能吃兩大碗!我很厲害的!”
鐘挽靈連忙打住老祠丁的話,真怕他一個激動沖出去,把鄒媚兒的頭砍了跟她以表忠心?!安皇遣皇牵硖m的意思是,現在還用不著前輩出手?!?
老祠丁這才松了一口氣,仍是再三強調,若有用得著的地方一定要叫他。鐘挽靈連連點頭保證一定會用他。
老祠丁這才繼續說:“我覺得,那個牛鼻子老道也不是人。”
這回鐘挽靈是有點傻眼了。她看過杜鈺,那人雖然有很多坑蒙拐騙的把戲,但靈修是確確實實的金丹初期。
老祠丁自己也有點不確定,道:“我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人,但是我確定他絕對不是什么好人!”
鐘挽靈失笑出聲。老祠丁臊紅了臉,說:“哎,你別笑。我知,是我無能,打不過他。不然把他打一頓,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了。”
這可真是簡單粗暴的驗證法啊。鐘挽靈掩著嘴憋不住笑。
老祠丁老臉更紅了,連忙岔開話題,不是,說回正題。“我這說是有原因的,絕不會誣賴好人的!那個妖怪鄒媚兒,將那個球給了那牛鼻子老道,后來鄒水兒和鐘佳男就來了。然后,那老妖怪就說什么要給鐘佳男增加功力,就把那個球給了鐘佳男。那個球里的金光就流到鐘佳男身體里去了!噫……”老祠丁說到這里就覺得十分惡心,不由露出作嘔的神色,“那個金光應該就是那老邦子身體里吸出來的啊,就流到鐘佳男身體里去了!”
忽然,老祠丁頓了頓,有些愧疚地看向鐘挽靈?!巴硖m小姐,我得跟你道個歉。”他理了理措辭,“這鐘佳男也算是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子嗣,我本不應該對他出手的??晌耶敃r腦子一岔,竟然覺得他應該也不是人?!?
鐘挽靈失笑:她還以為這老頭要說他也得幫鐘佳男呢,也難為這老頭受了這么大驚嚇還能沉得住氣?!耙娏四欠N事,換作誰都會看哪都像妖怪的?!?
老祠丁沒好意思地憨憨一笑,附和道:“可不是嘛,那種樣子哪里像人嘛?!?
鐘挽靈也被他逗笑了,故意問道:“所以,襲擊五福樓的刺客是你?!?
老祠丁很是得意地說了一句“沒錯,正是老子”,立馬羞著臉側過頭又不好意思起來。
鐘挽靈抿嘴笑了笑。
老祠丁忽然有些不安,想了想還是正色說:“小姐,老兒以為,還是應該除掉鐘佳男為好。我知道,鐘佳男與你是血親,也是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子嗣,可那東西真不像人用的。我真的懷疑,他和那老神棍都不是人了?!?
鐘挽靈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安慰地笑笑。是不是人,已無關緊要。鐘佳男早已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那什勞子上清宗是沒有查出他是什么妖怪,鐘澄那傻瓜也看不出他是妖怪。他怎么可能不是妖怪???老兒所言千真萬確,請小姐一定要相信老兒!此人若不除,將來必成大害!”
鐘挽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無護他之意。無論我是否能入上清宗,我都斷不會讓他們如愿,我可以向你保證?!?
老祠丁欣慰地松了一口氣。
鐘挽靈鄭重地向老祠丁抱拳。“前輩的幫助,晚蘭感激不盡。不知前輩能否賜教姓名?”
老祠丁抱拳以對:“前輩不敢當,老兒姓季名向天。我季向天向老夫人起誓,甘為小姐牛馬?!?
鐘挽靈扶住老祠丁季向天的手,笑道:“季前輩言重了,您是太姥爺和太奶奶的知交,就是晚蘭的長輩。晚蘭只希望以后有機會能聽你講講他們過去的事就足夠了。鄒家的事,就交給晚蘭處理。晚蘭答應過太奶奶,定要讓佬仙門重回榮光。我決不會讓鄒家的蟲豸為禍佬仙門?!?
季向天欣慰地再三點頭。
兩人又聊了一盞茶時間。季向天將鐘挽靈送出房門,目送鐘挽靈無聲無息地沒入黑夜,他終于放心地轉過身。
月光皎皎,透過高高的院墻鋪進天井灑在正堂的臺階上,長明燈的光輝溫暖著那一塊塊排列整齊的靈位。
季向天看著那其中最新的一塊,一抹臉,不覺竟是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