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
簡意還是改了主意,不會滑雪又不是不可以學,大不了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學唄。
和朋友告別后,她單獨坐上了去滑雪場的車。
到了滑雪場,簡意不得不承認,從小在南方長大限制了她的想象。
原來滑雪場真的可以設計得像冰雪城堡一樣。
她懷著好奇詢問服務區的工作人員,在哪里可以找到祁北遙。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不能隨意泄露客戶的隱私。”
連位置也算隱私?簡意撇了撇嘴,自己去找他。
她給他打了兩個電話,第一次被掛斷了,第二次直接關機了。
靠,這個挨千刀的,怎么變這么沖了?
簡意氣得恨不得把他的腦袋給擰下來,告訴他沖個屁!
不過前提是得找到他人。
簡意沒玩過滑雪,也不知道怎么用這些裝備,先坐纜車上山頂再說。
山頂上也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裝備齊全的人,一個個捂得嚴嚴實實的,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簡意轉了一群都沒發現祁北遙的身影。
正有點泄氣,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喊她:“簡小姐,祁總他們應該在后山的那個場地,那里人比較少。”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場地怎么走。”
“我帶你過去吧。”
工作人員熱情地在前面引路。
簡意見狀,連忙跟了上去,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但隨著他們遠離人群,越走越偏的時候,簡意終于感覺到了哪里不對。
她是在山下的服務區問的話,山頂上的工作人員怎么一眼認出她的?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找祁北遙的?她剛剛明明連他的電話都沒打通。
況且他帶她走的這條路,明明是往另一座雪山走了,哪里還有什么滑雪場地的影子。
簡意覺察出面前這個人的反常,悄悄停住了腳步,想要往回跑。
她剛有所動作,就敏銳地被前方的人察覺到了。
那人迅速轉過身。
簡意立刻撒腿就跑。
那人卻像受過專業的訓練,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她,擒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簡意怒吼。
那人冷笑,朝她的膝蓋狠狠踢了一腳,迫使她跪到了雪地上,然后捂住她的嘴,一路拖著她來到指定地點。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跟了祁北遙。”
他無情地將她推下了雪山。
山坡上鋪了一層白雪,光滑整潔,簡意妄想抓住什么讓自己停下來,但只有銳利的碎石劃破她的衣服。
她沒有帶護目鏡和面罩,臉頰碾過冰冷的雪凍得通紅。
她以為滾下了山就沒事了,這點傷應該不致死,但她沒想到,他們居然鑿開了山底的冰湖,讓她徑直滾進了湖里。
冷,冬季的湖水冷得刺骨。
湖水包圍了她,簡意忘了在水中憋氣,湖水灌入胸腔,刺痛了她的肺,好像五臟六腑都痛了起來。
冰湖下的世界寂靜無聲,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簡意徒勞地伸出手,妄圖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抓不住。
隨著胸腔里的氧氣耗盡,她感覺到了致命的窒息,快要不能呼吸。
仿佛有一雙手捏住了她的心臟,越捏越緊,令她渾身冰冷,生命的體征快要消失。
身體在一點點下墜,她的靈魂也快要消散。
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方卿,紀戀,齊墨琛,西西,還有祁北遙。
聽說人死之前,會想起自己的一生,所以她這是要死了嗎?
這短暫的人生。
這遺憾的人生。
回憶到祁北遙,想起關于他的點點滴滴,簡意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明明差一點兒就要和他在一起了,命運為什么要這么捉弄她?
為什么她要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個湖里?
為什么她不能活著出去見他?
她想要活著出去見他,可身體好像動不了了。
【你為什么要像十年前一樣膽怯】
【簡意你別太懦弱】
他失望的神情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
如果那時她就答應與他和好,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了?
他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幸福了?
她好后悔,自己為什么覺悟得這么晚?為什么要辜負他一次又一次?
她不可以再讓他傷心了。
憑借著最后一絲氧氣和力量,簡意嘗試向上游去,雙腿用盡了力氣往上蹬,她終于碰到了破碎的冰碴湖邊。
簡意再次呼吸到空氣的時候,她已經無意識地爬上了岸,全身脫力,她虛弱地倒在雪地上。
冷,還是冷,簡意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快要冷死了。
直到潔白的雪地上染上了刺目的紅色,她才知道自己磕破了頭,血不停的流,讓她的整個腦袋都暈乎乎的。
今天沒有太陽,竟又開始下雪了。
漂亮的雪花片片紛飛,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眼里。
簡意的四肢都僵硬了,動彈不得,即使呼吸到了空氣,依然感覺自己的胸腔劇痛,血液似乎堵塞了,不能暢快地流淌。
手機鈴聲不知在何處響起,簡意嘗試著爬起來尋找,但身子因為寒冷顫抖得厲害,她不能夠支撐著自己站起來。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夢,第一次在夢里見到雪山,也是今時今日的場景,原來成真了,她真的要死在這個純白夢境里了。
好希望他能找到自己……
她的身體忽然變得很輕,幾乎可以飄在空中了,感受著生命在這具身體里漸漸流逝,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卻響起撕心裂肺的一聲:“簡意!”
她聽到他的聲音了,但是對不起,她沒有力氣做出回應了。
靈魂脫離了身體的束縛,終于能夠自由自在地飄蕩。
簡意真切地看見了,他來到了她的身邊,抱起她毫無生氣的身體,眼淚控制不住地砸下來,他忍住哭泣,堅持送她去醫院。
她被送進了急診室,他在門外焦急的等待。
然而醫生帶來的消息卻是無力回天。
他難以置信,沖動地對醫生咆哮:“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會死!”
“她的求生意識太弱,何況你送來的太遲了,我們已經盡力了。”
他在這一刻徹底紅了眼眶,像孩子弄丟了心愛的玩具一般嚎啕大哭。
簡意想要安慰他,可他看不到她的魂靈,她也無法觸碰他,只能默默地陪著他一起哭。
她想說,其實她也不想死,她也想陪他到最后,可是命運多舛,他們注定走不到一起。
畫面一轉,他為她操辦了厚重的葬禮,邀請了她生前所有認識的人出席。
他站在她的骨灰盒前,眼神空洞無光,盯著她黑白的照片,幾乎要泣出血淚。
“對不起阿意,明明愛你卻還是保護不了你,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我不該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走。”
他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臟。
她伸出手阻止,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穿過匕首,任由它刺穿他的心臟。
“不要!”
簡意猛地從昏睡中驚醒。
觸目也是一片白色。
她差點以為自己還在雪山上。
旁邊替她拔掉針頭的護士笑了一笑:“你醒啦,你都睡了一天了。”
這里是醫院的病房,她活下來了。
簡意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這是間單人病房,窗外陽光明媚,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簡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傷口處縫了針,貼上了一塊紗布。
她想開口說話,驚覺喉嚨干得厲害,扭頭看見旁邊的柜子上放著一杯水。
“祁先生照顧了你一晚上,這會兒正在走廊上接電話呢。”護士解釋道。
她點了點頭,等護士離開后,將柜子上的水一飲而盡,下了床跑出病房。
祁北遙背對著她,在走廊的窗邊接電話,嗓音沙啞:“……媽,這次無論您和祁商城怎么反對,我都只會和她在一起……這種理由我已經聽夠了,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聽你們的話了,我的婚姻應該由我自己做主。”
“……可是您知不知道,她這次因為我,差點兒連命都丟了,我真的受夠了,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希望您能重新考慮這件事。”
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后,他掛了電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還未轉身,就被一個瘦弱的身體抱住了。
看著抱住自己腰的一雙手,祁北遙的眼神柔和下來,也扣住了她的手。
“醒了就好,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簡意貼著他的背,用力地搖了搖頭。
“外面冷,進去再說。”
他牽住她的手將人帶回病房。
簡意這才知道他有多疲憊,眼底一片鴉青,蒼白著臉色,眼睛里都是血絲,眼神里的光都不見了。
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臉:“你要不要先睡會兒?”
“先吃飯吧,我讓黃嬸送了午飯過來。”祁北遙打開柜子上的飯盒,捏起勺子,“你昨晚發高燒,今天早上好不容易降下來了,醫生說吃點清淡的,我就讓黃嬸做了粥。”
他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舀了一勺粥,吹涼了送到她嘴邊。
簡意嘴角微抽:“我自己來吧。”畢竟她手腳又沒壞。
但祁北遙一記犀利不悅的眼神掃了過來。
她立馬改口:“還是你喂我吧。”
他點點頭,高興地一口接一口地喂她,順便說:“害你的人已經抓到了,你想怎么處置?”
昨天把她送到醫院以后,祁北遙馬上派人收拾了高承銳身邊的助理,一逼二威三脅迫就讓人吐了真話。
“聽你安排好了。”簡意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挑自己下手。
“那就讓高承銳身敗名裂,傾家蕩產,不過這不夠狠,等證據收集夠了,把他送進大牢好好反省。”
簡意又想起一茬,問:“你的手機是不是被他們動了手腳?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
不然她也不會貿然上山找他。
祁北遙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語氣冷硬地說:“這個另有其人,我會處理的。”
手機關機的事更容易查到,昨天除了舒棠,沒有第二個人碰過。
那個一時頭腦發熱的主兒,見真的差點把別人害死的時候,心里就慌神了,揪住他的衣服不停地道歉。
祁北遙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珍惜,這次他可不會手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