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也笑,但笑得牽強:“既然你都不愿意放棄,我又有什么理由放手呢?這是我自己的幸福,我也想拼盡全力地試一試。”
“舒棠,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她打斷他:“但目前沒有,北遙,你給我這次機會,我會努力的。”
可祁北遙連回應的勇氣都沒有,那天從祁家離開時,簡直是落荒而逃。
他好像是那樣的一個人,從始至終都在虧待別人,他自以為欠了簡意一輩子,其實也虧欠了真心喜歡他的舒棠。
他曾經也想過和舒棠開始,從戀愛到結婚,但隨后發現,他似乎總把她當作簡意的替身。這對她來說,確實不公平。他也邁不過心里的那道坎。
他試過帶別的女孩回家,當看到他十年前種下的玫瑰園里站著別人,他突然又被回憶擊垮。
他會想起簡意絕望的眼神,她推開自己時的不舍,轉眼悲傷就涌上心頭。
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別人,于是每一段戀情都宣告失敗。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愛情失敗者,甘愿自己愛而不得。
從和她重逢以后,他見到她最多的時候是在夢里。
她還是當初的模樣,身上藏著一種安靜的絕望,眼里噙著淚,倔強不甘地問他:“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我可以承受周圍所有人的指指點點,包括你父母的侮辱,但我受不了被你拋棄,被整個世界遺忘。我是那么不值得愛的人嗎?”
他回答她不是,他愛她。
可她哭著搖頭:“我們的愛是沒有用的,我們根本走不到最后,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家,祁北遙,我們不愛了好不好?”
“不好,不要分開,我不同意!”
突然有另一個聲音回答他:“那你要什么?要死啊!”
祁北遙被嚇了一跳,瞬間從夢中驚醒,迎面就是周忱無限放大的臉。
他一伸手把他推開,自己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抓起旁邊的枕頭丟向他:“找抽呢你!”
周忱一個閃身,完美躲開枕頭的攻擊,賤兮兮地說:“大爺,這會兒都日上三竿了,我看你遲遲不醒就進來叫你,正趕上你說夢話呢。”
祁北遙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但明顯越抓越亂了,干脆放棄。
“又夢見你的南城初戀了?”周忱問。
“要你管。”宿醉過后的嗓子都是喑啞的。
“呵呵。”周沈只是好笑,又感慨道,“昨晚你醉倒的時候幫你數了一下,你足足喊了人家名字二十三次啊,夠牛的。”
祁北遙翻起來穿衣服,聞言僅送他一個字:“滾!”
“該滾的人是你好吧,你在我這兒都躲了多少天了?我連女朋友都不能帶回來了。”
從上次離開祁家后,祁北遙不是躲在公司,就是賴在他這兒,有家不敢回,一是怕舒棠,二是怕他爺爺催婚。
祁北遙搓了把臉:“待會兒就滾,我洗把臉。”
周忱也是看他可憐,指了個明道:“你怎么不躲江淮那兒去啊,跑到C市夠遠的了。”
C市有她在,他是不想去么?是不敢去。
祁北遙無言以對。
“得了,吃了飯再走唄,你想吃點兒啥?不過我這兒除了餛鈍,沒其他可挑的。”
祁北遙簡單洗漱了下,宿醉過后的腦袋疼得厲害,看到熱氣騰騰又清淡的餛飩,多少來了點兒食欲。
他舀了一個塞進嘴里:“還可以,你點的外賣?”
“不是啊,舒棠送的。”
祁北遙噎了一下。
周忱立馬說:“吃了就不能吐出來了!好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呢。”
祁北遙賜他一記白眼,艱難地把餛飩咽下去:“她怎么知道我在這?”
“就你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手機響個不停,我好心幫你接了。”
“……”
“她想和你復合也是夠執著的,可惜你比她更執著。”周忱是旁觀者清,“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哪。”
誰說不是呢。祁北遙自己也這樣認為,看著這一碗餛飩,陷入了沉思,道:“我還是躲到C市去吧。”
“那最好還是帶著舒棠去”,周忱說,“也許江淮生會讓她死心的。”
祁北遙若有所思。
幾日后,C市。
江淮生的單身公寓里突然變擁擠了很多,望看面前出現的人,他禁不住嘴角一抽。
“介紹一下,我女朋友許詩,其他的就不介紹了,你又不是不認識。”周忱摟著許詩說,“這是我好哥們,江淮生。”
“你好。”許詩同他打了聲招呼。
“你好,不用太拘束的,隨便坐吧。”江淮生一一掃過面前的人,當然了,也包括祁北遙和舒棠,似乎不怎么驚訝。
戳了戳祁北遙問,“周忱那女朋友幾歲啊?怎么感覺年紀小了點。”
“聽說才二十。”
“二十?”江淮生這下真被震驚到了,“你們兩個怎么一個老牛吃嫩草,一個老是吃回頭草啊。”
這話被周忱聽了去,一個手下不留情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會不會說話啊,什么叫老牛吃嫩草啊,老子這回是真愛!”
“行行行,你是真愛好了吧!”江淮生收回剛才的話,掏出手機問,“要吃什么我來點,待會兒還要跨年呢。”
原來是年末了啊。祁北遙有點恍惚,望向窗外,洋洋灑灑的小雪卻已經熄滅了。
吃罷晚飯,聽說廣場上有跨年活動,都去了廣場上。
人民廣場上的中央有著一座音樂噴泉,附近有人擺起了小攤,還有隨機表演和卡拉OK,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江淮生一到廣場上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忱早拉著許詩過二人世界去了,只剩下他和舒棠并著肩閑逛。
如果沒有江淮生在旁邊,舒棠倒不緊張了,不然她總在擔心,他提起一些令人緊張的事情。
她只想珍惜和祁北遙獨處的時光。
“那邊好像有人在彈鋼琴,我們去看看吧。”舒棠提議。
靠近了才知,原來是箱琴和小提琴的合奏,是個點歌賺錢的攤位。
“你想聽什么?”祁北遙問。
舒棠低頭想了很久:“《Für immer》。”
這是他用了很久很久的手機鈴聲。
祁北遙呼吸一室,但抑制著情緒的外露,等到一曲畢將要切歌時,他快步上前和小提琴手說了幾句話。
舒棠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在原地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她不能理解這首歌對他究竟有何意義,只想探個干凈,卻也害怕觸及他的逆鱗,讓他生氣,可他沒有。
她總算松了口氣。
小提琴手同琴手講了兩句,隨后將位子讓給了祁北遙。
他坐到了箱琴前。
舒棠和周圍的人一樣屏住了呼吸,聆聽美妙的樂聲。
琴聲如潺潺的溪水般流淌在每個人的心田,潤物細無聲,卻又聲聲不息。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惟有雪花輕盈地飛落,灑滿肩頭。
舒棠癡癡地望著他,好像再次見到了當年耀眼如太陽的少年,比星星更明亮,比月亮更璀璨。
當他抬起頭,全世界都為他傾倒。
敲下最后一個琴鍵,祁北遙從回憶中抽身,望向前方的人群,有那樣一雙眼睛,沉沉地望著他,比海更深,比夢更痛。
僅此一眼,一眼萬年。
簡意最后看了他一眼,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他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心痛到快不能呼吸。
舒棠注意到他在看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又誰都沒看到。
江淮生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和阿馳和好,對嗎?”
舒棠吞了吞唾沫,低頭默認。
“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我賭你不會跟他成功復合。”
“你憑什么這樣覺得?”
“直覺。”江淮生聳聳肩,“既然你這樣問了,我就當你同意打賭了。如果你輸了,就要任憑我差遣。”
舒棠盯著他,盯著他呼出的熱氣,質問:“如果你輸了呢?”
“那我就把那件事爛在肚子里。”
“好,一言為定。”
—
丟掉舊的日歷,新的一年轉頭就開始了。
回到北城后,因為公司年會的事情和其他事務,祁北遙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開會的路上。
連軸轉了一周,好容易得了個空閑的晚上,聽說封言到北城拍戲,祁北遙騰出時間請他吃飯,還上次的人情。
難得一起聚一聚,兩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不少,最后歸到終身大事上。
“這年頭,不被逼著相親的人都很少見啦。”祁北遙說,“何況我覺得相親根本沒什么用,就是臨時找個搭伙過日子的。”
“你別說,我還真見過相親成功就結婚了的,我們公司里的人都好幾對了,本以為齊墨琛那對也能成,結果現在沒戲了。”封言喝了一口紅酒。
祁北遙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和簡意分手了?”
“可不是嘛,估計也看就個把星期的事,我以為你知道呢。”
祁北遙大為震驚:“我知道個屁!”
末了,又弱弱地問,“他們怎么分的手?”
“這兒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是在跨年夜之后分的,好巧不巧,開門紅啊。”封言忽然奸笑起來,“你說,不會是因為你吧?”
“因為我?不可能吧。”
有沒有可能,誰又猜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