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喝了退燒藥就萬事大吉了,但祁北遙的溫度一直沒降下來。
簡意用從藥店買來的體溫計給他量了量,還是三十九點幾的體溫。
她皺眉:“怎么回事?”起身到衛(wèi)生間打了一盆涼水出來,擰了毛巾貼在他額頭上。
冰冰涼涼的溫度,讓燒得迷糊的祁北遙舒服得哼唧兩歲。
簡意打了個哈欠,想睡覺也睡不成了,搬了個椅子在床邊守著他。
怎么說都是因為出門找自己,淋了個濕透才生病的,她怎么能坐視不理。
過了一會兒,簡意給他換毛巾,順便把蓋在他腰間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小心按到了他的胸口,他卻閉著眼睛喊疼。
簡意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把他的浴袍扒開,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是他打架受的傷碰水發(fā)炎了。
怪不得一直高燒不退。
簡意又跑下樓去買消炎藥,再回來時,看到他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她。
“你去哪兒了?”
他估計是找她找怕了,只要她一不在自己身邊就著急。
“買消炎藥去了。”簡意重新倒了杯溫水,伺候著他把消炎藥吃掉,摸摸他瘦削的臉頰,既心疼又自責,“把后背翻過來看看。”
他依言翻了個身,浴袍褪去,整個后背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饒是他練了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現(xiàn)在都是青青紫紫的傷。
簡意跪在他身側(cè)給他抹藥,邊抹邊罵:“傻子。”
祁北遙頭埋進柔軟的枕頭里,不甘心地哼哼:“我都生病了,你還要罵我。”
下一秒,他又不敢出聲了。
因為,她吻了吻他的耳垂。
祁北遙不好意思承認,他平常也就耍耍嘴皮子,她真要主動那么一下下,他都會害羞得受不了。
有時候也像女孩子那么敏感。
比如耳朵,現(xiàn)在被她輕輕一吻,他整張臉燒得更紅了,恨不得埋進枕頭里窒息而死。
“誰叫你傷這么重都強忍著不說的。”她的聲音格外溫柔,“還有沒有哪里難受?”
“……有。”
“哪兒?”
“……肚子餓。”
從收到她那條短信起,他就沒吃過一點兒東西,從中午到凌晨,真的撐到極限了。
簡意沒想到他會一直餓著,沒準備一點兒吃的,不禁責怪自己考慮不周,給他上好藥后,又跑了一趟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捧回一份熱乎乎的關東煮。
祁北遙勉強著自己坐起來,有些歉然地看著她,他也不想讓她一晚上跑那么多趟的。
簡意跑得滿臉通紅,可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疲憊,拉過椅子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端過紙碗:“要不我自己來吧。”
她一記眼神瞪回去,他連忙縮回手。
簡意戳了個肉丸子,吹涼了才對他說:“張嘴。”
祁北遙別無他法,只能接受她的服務。
這樣一口一口地喂他吃完東西,簡意又拿體溫計給他量了量,還好溫度降了一點。
“還餓嗎?”她問。
他誠實地搖頭。
“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
“頭還暈著。”
“應該睡一覺就好了。”簡意扶他躺下,替他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祁北遙看了眼時間,都到凌晨三點了,眨眨眼睛,厚臉皮地道:“要你陪著睡。”
“我不是在這兒嘛。”
“不一樣。”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簡意扯唇一笑:“不了,我打地鋪就行,我睡覺不老實,會壓到你傷口的。”
祁北遙癟癟嘴,不說話了。
簡意索性關了燈,等確認他真的睡熟了,她才慢慢放松下來,靠著椅子睡著了。
清晨,簡意是被動醒的,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雙腳離地,被人輕輕地放到了床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祁北遙,簡意閉著眼攀住他的脖子,逼他彎下腰,自己則抬起額頭抵住他的。
“好像不燒了,你自己先用體溫計量一下。”她實在困得睜不開眼。
祁北遙依言給自己量了一下體溫,溫度已經(jīng)降下來了。
只是重感冒還沒好,說話時都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昨天晚上還買了感冒藥,在桌上呢,下樓吃個早點,回來把藥吃了。”
“好。”
“還有,這兩天先不要洗澡,背上的傷口不可以沾水。”
“知道啦,你好好睡吧。”他在她發(fā)端印下一吻。
祁北遙難得聽話,穿上衣服就下樓了,回來時給她帶了最喜歡那家店的小籠包和豆?jié){油條。
“乖乖,先起來吃早餐,等會兒再睡好不好?”
“不好,我起不來。”簡意寧愿躺著餓肚子。
祁北遙蹲在床邊,憐愛地撥弄她額角的碎發(fā)。
她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學著他昨晚的那招問:“你不陪我嗎?”
他嘴角一抽:“感冒還沒好,但我不想做禽獸。”
簡意笑了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重新閉上眼睛。
隔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走開的腳步聲。
這一覺睡到白天兩點半,簡意起來的時候,看到他孤孤單單地雙手抱膝坐在床尾,將音量調(diào)到最低,正在看《變形金剛》。
簡意又想起昨天雨夜里,那個被遺棄的孩子。
心狠狠地軟了軟。
她悄悄地起身,爬到他身后,伸手從后抱住他的脖頸。
“睡醒了?我沒吵到你吧?”祁北遙握住她一只細胳膊,側(cè)頭蹭了蹭她的脖子。
柔軟的墨發(fā)蹭過她細嫩的肌膚,撓得人心癢癢,簡意趕快松了手。
“睡醒了。”
祁北遙把人攬到自己懷里坐下。
溫香軟玉一在懷,他連電影都顧不上看了,雙手牢牢錮住她的細腰,貼著她溫暖的頸窩,像只大狗一樣又是嗅又是親。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簡意渾身都熱了起來,身體止不住地往后靠,還不忘抬手抵住他的頭。
“干嘛呢你,是誰說的不想做禽獸。”
“就親親,不干別的。”
即使感著冒,他力氣也大得出奇,簡意幾下掙扎無果,只能隨他去了。
最后還是被壓到床上,任他親了個夠。
簡意摸摸被他咬破的嘴角,疼得嘶了一聲,接著一巴掌呼到他肩上:“真成狗了你,下嘴不分輕重的。”
祁北遙憨憨地笑了笑,低頭又去舔她嘴角的傷,含糊不清地說:“你說是就是。”
簡意惱火地揪他耳朵:“離我遠點,你怎么生個病這么黏人?”
他紋絲不動,氣得她推了他一掌。
祁北遙還壓在她身上,意識到她的反抗,復抬起頭,換了個委屈巴巴的語氣問:“你又要推開我,是不是不耐煩地想丟下我?你明明說過以后都不會那樣的,何況我還在生病。”
那雙狹長的眼睛流露出了受傷的底色,聲音悶悶的像石頭砸著她的心。
簡意又心軟了,敗下陣來,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柔著嗓音開口:“沒有,才不會丟下你呢,別多想。”
祁北遙依然委屈地看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果然生了病,人就脆弱了。
簡意無奈地嘆了口氣,攀住他寬厚的肩,深深地吻上他。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總算把人哄好了。
晚上,在賓館里糾糾纏纏半天的人,終于想起到外面走一走了。
在餐館吃過晚飯,他們沿著護城河散步。
昨天的雨,今天已經(jīng)過去,落日余暉洋洋灑灑地鋪滿了河面,波光粼粼。
路過一家手工店,簡意看著櫥柜里的木雕就移不動道,拉著他進去看看。
“歡迎光臨。”店主是個和藹的中年大叔,友好地對他們笑著,“本店提供DIY服務喔,要看看嘛?”
“好啊。”簡意感興趣地點了點頭。
她看到對面墻上掛了很多木質(zhì)的小牌子,都是一些小情侶做的,親手刻了彼此的名字外加長長久久,一生一世諸如此類的話。
簡意也想做一個,手拿著雕刻的工具就動手,但奈何力氣小了點兒,把名字刻得有點歪。
祁北遙看不下去,從她手里接過工具,把她攆到一邊觀摩,自己則入木三分地刻下了兩人的姓氏。
“我還以為你會把兩個名字都刻上呢,難道你不打算掛墻上嗎?”她問。
“當然了,我的人干嘛給別人看。”祁北遙說得理所當然,向老板詢問能不能把這塊小木牌做成項鏈。
大叔欣然地答應下來:“可以啊,我在上面鉆個孔,拿線穿一下就成了。”
“謝謝了。”
“不客氣,多大點事。”
不多一會兒,一條簡單的木牌掛墜就做成了。
祁北遙接過來,第一時間戴到了簡意脖子上。
她露出來的鎖骨很漂亮,之前祁北遙一直覺得缺了個東西,但不知道送什么好,現(xiàn)在倒好了。
“先將就一下,等以后見到配得上你的項鏈就換掉。”他說。
指腹反復摩挲著他刻下的字,簡意滿足地彎了眉眼:“我才不換,就要這個。”
旁邊的大叔看著他們甜甜蜜蜜的樣子,由衷地笑起來。
從手工店出來,他們還是手牽著手沿護城河走。
黑暗已織滿天空,月亮卻偷懶著才從東山上冒頭。
他們停在一座橋上,俯身看著夜色下平靜的河水。
她握著他的手,緩緩地說:“以前很怕這條河,因為我不會游泳,雨季一來,這兒的水位漲得特別高,我根本不敢靠近。
“可偏偏那一次,我忘了警告簡雄不要來這里玩水,是我沒本事救他,讓他在這里失去了生命,我一點兒都不避諱承認,我就是一個有罪的人。”
感覺他握緊了她的手,想阻止她再說下去,簡意卻笑笑,接著說:
“后來有好幾年,我都不敢再到這里來,但好像悲傷的時候,到這兒來反而是一個好選擇,這條河不痛不癢地一直流淌,似乎警醒著我,有罪的人不配悲傷,只有無盡的愧疚。
“可遇見你以后,這種感覺就變了,不止有了愧疚,還有很多自卑。我知道你很討厭我身上改不掉的自卑,一開始我也不想改,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差距有多大。
“然而經(jīng)歷過上次的事后,我打算改了,謝謝你,祁北遙,自從你出現(xiàn)以后,我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太陽,不僅帶來了光和溫暖,還有很多的愛。”
簡意晃了晃脖子上的項鏈:“我會努力改變的,為了你。”
這是她親口對他許下的承諾,后來的很多年里,她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確實做到了,只是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已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