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了,今天你不用過來了。
祁北遙補了個午覺,一睜眼就看到簡意發的消息,睡意蒙眬的腦子頓時就清醒了,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立馬就撥了電話回過去——他之前的手機在跑出來的時候就扔了,這個還是新買的,只存了她一個人的號碼。
簡意還是接了:“干嗎?”
“我還想問你呢?傷口縫的線都沒拆,你著什么急出院?”
祁北遙邊質問邊起床穿衣服,將手機開了免提往床上一丟。
因為動作太急,扯到了前天晚上打架留下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祁北遙,”她忽然鄭重地叫他名字,“你TM的跟人打架受傷瞞著我,還有理了是嗎?”
祁北遙套上衣的動作一頓,滿臉意外:“誰告訴你這事的?”他明明瞞得那么好。
“這你不用管,反正現在我都知道了。”簡意深吸了口氣,“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在意他們說的那些,不要跟他們起沖突,他們就是一群垃圾,有什么值得你動手的?”
祁北遙在她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里穿好上衣,蹙了蹙眉,語氣也重了幾分:“你不在意,我在意。你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有難聽,我要是不動手就不姓祁了!”
“有必要嗎?祁北遙,為了一個名聲爛透的人把自己搭進去,你怎么那么蠢?”
她應該清楚,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別人詆毀她的話,可偏偏她自己也無法擺脫這樣的觀念。
他聽得冒火,說出的話不禁帶上了尖碴子:“簡意,我說過多少遍讓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又哪次聽進去了?”
她那頭一時被噎住了。
“我也想聽你的話,但是你能不能先相信你自己,你什么時候能不這樣貶低自己?”祁北遙控制不住地捏緊拳頭,“我也真的不知道,我還要做什么才能消除你的自卑感。”
聞言,簡意像被誰重重地砸了一下頭,腦袋里嗡嗡的,身體都木了,張不了口。
這次恨鐵不成鋼的輪到了祁北遙,他低沉的嗓音里藏了無限的無奈:“你不要保持沉默,不然我總覺得你在冷暴力我。”
不止一次了,她沉默地對他,他都有一種無助的感覺。
簡意苦笑了一聲:“不要冷暴力,那只剩吵架了,可我也不想跟你吵。”
祁北遙扶了下額,嘆氣道:“我也不想吵。”
從這段關系開始到現在,他們都吵過多少次架了。
“我們不如冷靜冷靜。”
祁北遙聽到她那頭有車聲,急不可待地問:“你現在在哪兒?”
“對不起,我不想告訴你,我現在沒心情見你。”簡意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的確為她做了很多,對她說鼓勵的話,毫不吝嗇地給予她擁抱,愿意替她出頭,可她連一絲絲改變都沒有。
她自己都討厭自己。
這具身體里藏著太多的自私和自卑。
“你不來我這兒,不回陌巷,你還能去哪兒?”他追問,但她已經掛了電話。
祁北遙沮喪地低下頭,緊緊掐著自己的掌心緩解心痛。
在簡陋寂寞的賓館里呆坐了一下午,直到聽見浩浩蕩蕩的雨聲,祁北遙才回過神來。
南城最近的天氣像極了女人多變的心情,說變就變,連著幾天都在斷斷續續的落雨。
望著從玻璃窗上路過的水珠,他的心也慢慢涼下來。
外面的天色快黑了,這時候她會在哪兒?
說到底,她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面過夜,他怎么都放心不下。
他不死心地再次撥通她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機械冰冷的女聲,不出所料,她把電話掛了。
祁北遙抓起傘就往陌巷跑。
晚上下的雨確實很大,隔著厚厚的雨簾都快看不清對面街上行人的臉了。
祁北遙將傘壓得很低,趕到陌巷的時候,褲腳濕得能擰出一桶水了。
簡家房子的燈不亮,根本沒人在家。
他一瞬間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兒。
蹲在漆黑的樓道里,他冰涼著指尖,把她身邊的人電話又一次次打通。
這次撥通姚放的號碼,接電話的人卻是楚怡。
“祁北遙,稀客呀。”她的笑聲像銀鈴般響起。
他有些意外:“姚放呢?怎么是你接電話?”
“他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有什么就和我說吧。”
怪不得他上次給姚放打電話,告訴他簡意不見了的消息,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原來他早和楚怡好上了。
祁北遙咬咬牙,問:“你知道簡意一個人的時候會去哪兒嗎?”
楚怡一聽,笑得更歡了:“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和她不做閨蜜已經很久了。”
“那就算了。”
“你們倆是又鬧別扭了?還是你從上次就沒找到她了?”楚怡摳了摳指甲,“她那人這臭毛病一點兒沒改,有時候遇到點為難的事就想著逃避。”
祁北遙扯了扯唇:“你能說點兒有用的嗎?”
楚怡也懶得繞圈子,直白地說:“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你沖她裝裝可憐,她肯定上套。”
“怎么裝?”他好像還沒裝過可憐。
“現在不是下雨么,把傘扔了,在雨里給她打個電話試試。”
身后浴室的門被拉開,楚怡見狀便把電話掐了:“就說這么多了,剩下的自己悟吧。”
祁北遙放下手機,盯著窗外的雨看了好一陣,遠方突現一道閃電,差點兒將天空劈成兩半,之后響起振聾發聵的雷聲。
他下定了決心,丟下傘,沖進滂沱大雨里,踩著水坑出了陌巷,左拐右拐,他找到一個電話亭鉆進去。
狹小的空間里,似乎聽得到身上的水滴掉落的聲音。
他投了枚硬幣,撥打她的電話。
響了十多秒,她接了:“喂?”
“是我。”祁北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握緊了手里的話筒,“你先別掛,阿意,對不起,我承認打架是我的錯,我以后再也不騙你了,會好好聽你的話,不會再惹你生氣了,你原諒我好嗎?”
簡意在那頭愣了一會兒,難過的心仿佛被他撫慰,心頭止不住地泛起溫暖。
“不完全是你的錯,談不上原不原諒的。”
祁北遙頓時松了口氣,捏住心臟讓他難以呼吸的手被拿開了。
“那你現在能不能回到我身邊?”他小心翼翼地問。
“不能明天嗎?現在正下雨呢……”
“可是因為出來找你,我不知道自己晃到哪兒了,找不到回賓館的路了。”
祁北遙將聲音壓得很低,控制不住的委屈往外溢:“我在南城只有你一個人了,別把我丟下,好不好?”
簡意聽著他可憐巴巴的語氣,心就軟了,連忙問:“看看你周邊有些什么,我馬上過來。”
祁北遙看了看四周:“有一家xx便利店,還有個路牌……”
“知道了。”簡意關了電話,便拿上傘出了門。
她最后是在一個小賣鋪外搭的塑料雨棚下找到人的。
一米八幾的大男孩渾身濕透,雙手抱膝蜷縮在路邊,喪氣地垂著頭,一身黑衣似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透著一種無望的孤獨,像極了被遺棄的孩子。
簡意眼睛看得有些濕,打著一把傘走到他面前,欠下身子:“對不起,我來晚了。”
少年聞聲抬頭,眼眶意外的通紅,鼻尖也是,但臉色又那么蒼白,竟有種脆弱受傷的破碎感。
他冰涼的手拉住她的衣袖,沉如深海的墨眸看著她,依然感到委屈:“以后別再這樣對我了好嗎?”
簡意喉頭哽咽,心疼地摸摸他的頭發,根本說不出半個不字:“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他們最終回到了他住的賓館,一關上門祁北遙便原形畢露……
而這樣淋了雨的下場就是,祁北遙半夜發起了高燒。
簡意被他緊緊錮在懷里,幾乎是被他過高的體溫熱醒的。
她強撐著打起精神,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立馬從床上翻起來穿衣服,拍拍他的臉把他叫醒:“祁北遙,快起來,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祁北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適,許是太久沒生過病了,身體異常沉重,連手都抬不起來。
“不去,走不動了。”他將臉埋進被子里,說話都帶著濃濃的鼻腔音。
“那你好好待著,我去買退燒藥。”簡意很快想到辦法。
“你很快就回來嗎?”
“嗯,很快。”
簡意放棄了自己濕透的衣服,套上他的體恤和短褲,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下樓,沖向附近的藥店。
她敢說,運動會上的短跑比賽她都沒這么快過,花了十分鐘把東西買好,她又飛奔上樓,徹底把身體的酸痛拋在了腦后,滿腦子只剩下他病懨懨的樣子。
回到房間,簡意趕忙燒了熱水,弄好退燒藥遞到他嘴邊。
祁北遙自己坐起來,總體感覺還是有點虛脫,靠著床頭,蹙著眉頭喝下難喝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