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來表哥不喜歡我啊(4)
- 快穿之幫幫那個女孩兒
- 努努力呀
- 7312字
- 2023-01-23 17:16:31
沒有鏡子的第十六天,表哥看到了我的手賬本。
他問這是我畫的連環(huán)畫嗎,我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會畫有悲傷結(jié)局的連環(huán)畫!
表哥把我的手帳本看完了,幸好我沒有寫過字,只是畫了抽象的小人兒。
他指著我畫的他的小人兒說不喜歡的時候,我都不忍心告訴他,他就是他口中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膫文袃盒∪藘骸?
——來自喜歡做手帳的古代小姐姜憐嫵
武裊裊是重生者。
上輩子的武裊裊是護邊將軍和長公主企圖謀取當(dāng)今政權(quán)的一顆小棋子。
她的母親是長公主身邊的一名美貌侍女尤氏,尤氏最初并非是宮女,而是長公主遠(yuǎn)嫁護邊將軍所在的邊疆前特意為自己尋覓的陪嫁侍女。
長公主其人是當(dāng)今圣上與皇后的嫡長女,也是當(dāng)今圣上的第一個孩子。
之后五年后宮仍無所出,當(dāng)今圣上雖然對這個現(xiàn)狀接受無能,但不至于理智全無,恰恰相反,他甚至做好了只有長公主一個孩子的打算,要將長公主假扮成男孩為時已晚,但并非不可培養(yǎng)一代女帝。
這也可見當(dāng)今圣上當(dāng)時被沒有皇子逼得緊,已經(jīng)隱隱透出不愿過繼男孩兒而愿意扶持女兒繼位的瘋狂。
所以長公主從兩三歲能習(xí)字讀書開始就按照太子的培養(yǎng)方式培養(yǎng),直至五歲時宮中貴妃誕下皇家的庶長子,原以為情況會得到改變,沒想到因為長公主年幼聰穎加之后來的孩子,哪怕是小長公主七歲的同胞弟弟如今太子出生后,都因為年幼還需要從頭培養(yǎng)自然比不上初露鋒芒的長公主,所以當(dāng)今圣上也不愿停了對長公主的培養(yǎng)。
長公主就這樣一直和宮中皇子一樣學(xué)習(xí),年長些還被委以幾次重任,一心沉浸在掌權(quán)的快感中,甚至過了及笄多年都沒有出嫁的想法。
直到二十二歲被圣上賜婚給護邊將軍,長公主才突然發(fā)現(xiàn),長大后隱隱感覺自己被父皇賦予的和其他兄弟一起競爭上位的機會,還是被父皇親自收回了。
圣上親自與長公主講明了自己為她挑選的夫婿是難得的英才,但正因為是英才,才更需要掌握和拿捏。
其人久居邊疆練兵撫民,自五年前一場大戰(zhàn)大傷鄰國元氣,率軍掠下十城,為本國開疆?dāng)U土后,一直被朝野民間交口稱贊,但到底掌兵日久,又勸民事農(nóng)桑,儼然有軍權(quán)政權(quán)交握之勢,若任其發(fā)展恐自然成國中小國,由此才需要被精心培養(yǎng)的長公主遠(yuǎn)嫁邊疆,分掌政事。
長公主恭敬地聽著賦予她全部地位與權(quán)利的男人對他的安排,演了一處生氣后妥協(xié)的鬧劇后,就暗自做好了前往邊疆的安排。
與護邊將軍成婚,長公主像個善妒至極黑化的正室夫人一樣,要求丈夫一定要給她一個男孩兒,然后便任由護邊將軍花天酒地。
這也是長公主針對護邊將軍做出的計劃。
護國將軍當(dāng)年已經(jīng)三十有五,娶過一任妻子,雖然功業(yè)上頗有建樹,但并非是沒有時間玩樂的人,尤愛美色,院中十幾姬妾各有千秋,何況還有舞女家妓,可心的營妓和獻(xiàn)上來的美人兒。
膝下有兩個嫡子,庶子庶女怕是府內(nèi)費心數(shù)一數(shù)還能數(shù)清,府外就是頭疼地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
二十歲前武將事業(yè)嶄露頭角,又有妻子管著,納些妾室,行為倒也不算無狀。
二十歲后妻子去世,戰(zhàn)事吃緊,護邊將軍幾年間都將心思放在沙場斬敵上,等到二十七歲領(lǐng)軍反擊鄰國,形勢一片大好,又干起勾三搭四的老本行。
長公主自是不愿嫁給護邊將軍做繼室,但形勢比人強,于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后,長公主黑化了。
長公主想聯(lián)合護邊將軍顛覆當(dāng)今皇權(quán),但無奈親自接觸下發(fā)現(xiàn)護邊將軍不是個蠢的,既然在邊疆逍遙自在,護邊將軍完全不想擔(dān)上謀逆的罪名。
于是長公主決定從下一代抓起。
長公主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武娉婷。
可以說武娉婷的出生非常的尷尬,父親護邊將軍對長公主的新鮮勁兒過去,卻不得不再犧牲與其他美人歡好的時間來完成向長公主承諾的造人計劃,母親長公主也不耐煩與護邊將軍虛與委蛇,但是又不得不捏著鼻子在護國將軍面前演出一副歡歡喜喜又能與之相見的樣子。
于是武娉婷從小就交由尤氏照顧,直至盡管尤氏在被長公主用以留住護邊將軍的期間懷孕,也還是被挺著大肚子的尤氏當(dāng)做小祖宗一樣伺候,而當(dāng)小了武娉婷兩歲的武裊裊出生后,武娉婷就成了尤氏母女兩人的主子。
陪嫁侍女這一套在新嫁娘出嫁的準(zhǔn)備里還是挺普遍的。新嫁娘用陪嫁侍女綁縛住在自己月事期間去其他女人房中過夜的夫君,一方面是依憑著陪嫁侍女的美貌的,一方面又是看不起這些身份低微而為自己呼來喝去的“狐媚子”的,這種行為和心理上的矛盾讓這些身份尊崇的新嫁娘更加扭曲,對待陪嫁侍女也更為苛刻,比對其他丫鬟要多一份針對。
長公主就是如此對待尤氏的,而尤氏縱然在護邊將軍的鶯鶯燕燕中拔尖兒,但也不過就是一個玩物,真正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長公主的手里,于是也本本分分,任長公主搓圓捏扁。
武裊裊上輩子也是如尤氏一般,唯長公主和武娉婷命是從,及笄之后就以一介孤女的身份成了當(dāng)今太子的外室。
縱然是破碎了對美滿姻緣的幻想,縱然是驚恐于名義上的舅甥亂倫,武裊裊的一生來唯一一次極度反抗還是失敗了。
她不知道自己一個唯唯諾諾的卑賤庶女為什么能成功地演出一副悲苦柔弱的樣子勾引太子,為什么能成功地毫不猶豫地背刺在她一生中算是給了她最好的生活的太子。
她死前一直以為這是對長公主的絕對服從,是自己這些年來所受磨難下真情實感的流露。
可重生后的她發(fā)現(xiàn),她這個人從不是安分的人,能夠小心翼翼地生存,也就能設(shè)下無數(shù)陷阱給太子,能夠冷心絕情地背刺太子,也就能一擊必中地毀掉長公主的半生算計。
長公主想要自己的兒子繼位大統(tǒng),就要除掉其他的皇位繼承人。
為此,長公主要拉攏朝中的文武官員,其中對于武官,長公主一方面培養(yǎng)自己唯一的兒子以護邊將軍嫡子的身份結(jié)交,一方面悄悄除去護邊將軍先夫人留下的兩個兒子,逼得護邊將軍不得不重視長公主所處的這個兒子,由此獲得護邊將軍和其他武官的支持,而對于文官,長公主打發(fā)自己的嫡女與府中庶女嫁入她指定的人家,拉攏文官。
武裊裊以太子外室的身份成為長公主最大敵手陣營中的臥底是長公主計劃中最成功的一步,因為此后多年,武裊裊將探聽機密的本事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幾乎讓太子反應(yīng)過來皇姐奪位的意圖后的行動都成為了長公主眼中的明棋。
這個外室打聽到了夫君所有政務(wù)的行為聽起來有多么匪夷所思,就證明武裊裊此人有多么心機重重。
與其在長公主將自己的兒子順利推上皇位的時候領(lǐng)著恩賜卻無端慘死家中,還不如讓大家一起下地獄!
武裊裊重生在來到京城后第一天的清晨,看著鏡中如母親一般美貌,但因柔弱帶著堅韌的神情而顯得比母親更加動人的面容,緩緩勾起嘴角,笑得克制而瘋狂。
她忍不住回想,如果她是長公主最好的棋子,那么武娉婷就是長公主最壞的棋子。
武娉婷是被支配嫁給二品大員蔣大人之子蔣清則的。
到底是親女,長公主雖然下定決心犧牲女兒的婚事,但還是松了松口,為女兒挑選了幾個氣質(zhì)上佳,又符合自己大計的男子,為女兒細(xì)細(xì)講了自己對這幾個男子的滿意程度,半點不提利用的心思,如一般母親一樣給女兒講哪些在其中更滿意一些,實則是拉攏得益更多一些,但到底還是多說了一句“從這幾個里面挑一個你最喜歡的吧”。
不想武娉婷到京中,對長公主最想讓她作為聯(lián)姻的蔣家公子蔣清則一見鐘情。
作為武娉婷親事的輔助,武裊裊前世為其在市井中散布了蔣清則與武娉婷甚是般配的言論。
僅僅憑此自然傳入這家小姐公子耳中,靠著人類心中窺探他人隱私和唯恐天下不亂的隱秘心思,讓這些小姐公子自己去發(fā)現(xiàn)這兩人男俊女美。
連兩人沒見一次面沒說一句話單單遠(yuǎn)遠(yuǎn)相隔著出現(xiàn)在了同一場宴會中,都能腦補出兩人故作不識的故事,尤其在武裊裊還不知道姜憐嫵的存在之前就將姜憐嫵強行編入他們設(shè)定的故事中,成了一出有情人被惡毒表妹拆散的大戲。
甚至因為武娉婷出言不遜,姜憐嫵曾礙于身份軟刺了幾句,更是進一步坐實了越來越盛的傳言。
到姜憐嫵與舅母訴苦后,在及笄后不久就在舅舅舅母的支持下與蔣清則成婚,更是給眾人一個悲情結(jié)局,自行臆想的眾人團結(jié)起來對姜憐嫵這個反派角色發(fā)起了規(guī)模浩大的言語攻擊,導(dǎo)致一對有情人在苦苦支撐了三年后落得一個遠(yuǎn)走避難,一個誓死查出幕后黑手的結(jié)果。
對于蔣清則能在和離兩年后查到自己是散布謠言的人,武裊裊是十分驚訝的。
當(dāng)時她僅僅找了些市井渾人,沒等謠言越演越烈,而是在謠言稍有傳播的時候就開始暗自處理她設(shè)置的謠言源頭,那些人三不五時地“合理”離世,在姜憐嫵還沒回京,一切劇情還沒進入高潮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把收尾工作做完了,何至于被人發(fā)現(xiàn)呢?
所以她不得不佩服蔣清則其人,佩服他發(fā)現(xiàn)線索中段后的縝密推理,要知道找到了謠言發(fā)起者是他就已是不易,何況還要在太子布置的人手的遮掩下找到她的真身呢,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智慧了,還有手腕和人脈,該說他不愧是被長公主注意到的最佳女婿人選么?
他此來何止為了報復(fù)她這個謠言發(fā)起者呢,還是為了毀掉真正幕后黑手長公主的苦心經(jīng)營的啊,武裊裊原以為自己可以再享受兩年好日子再露出破綻引他來尋,然后順理成章留下長公主的罪證給他,讓他成為割破長公主喉嚨的最鋒利的刀子,而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中,逃亡出局后就擁有了真正的人生。
她從來不懷疑蔣清則的能力,她與蔣清則素未謀面,但卻十分相信長公主對他的看重,于是在傳播謠言并快速收尾的期間就布置好了暗線,可以掌握蔣清則探查的進度。
原以為憑借自己得到的反饋估算兩年后蔣清則才會找到自己,沒想到蔣清則給她看的全是假象。
所以她平靜地主動地為蔣清則提供了長公主的罪證,免去了一番皮肉之苦,痛痛快快地自刎在蔣清則面前,血濺在白衣紋竹,面如冷玉的不世公子身前一步,不得寸進,扭動脖子時的余光瞟見那人冷漠的神情褪下,咧嘴大笑起來,仰躺在暈開自己血液的青石地面上,感受眼前的太陽越來越暗沉,渾渾噩噩間覺得那公子的笑聲像陰間的惡鬼。
她死了,變成了世間的一抹亡魂,看到京中混亂一片,豪宅陋室都付之一炬,好人壞人都難逃一死,看著穿著一色鎧甲的人殺了平民百姓,看著另一色鎧甲的人屠了權(quán)貴滿門,看著刀劍相對,鎧甲也護不住其內(nèi)脆弱的肉身,越混亂就越能見到黑暗,有人開始向自己身邊的人無意識揮刀,瘋狂的殺戮才真正到了高潮。
看到天地真正如她臨死前看到的一樣昏沉,她沒有五感的魂體也感到冷,她是詭計多端,是狠辣無情,但沒沾過人命,幾乎被這人間地獄的景象嚇得僵在一處街道上,任由士兵透過她的身體削掉了一個乞丐的左肩,又任由乞丐枯瘦的雙手穿過她的身體用一整只左臂換下了士兵手里的長劍,兩人撲倒在她面前,扭打起來,撕咬起來,渾身殘破地浸潤著鮮血死去。
“好看么?”
武裊裊覺得自己的魂體都要潰散,卻見到這個街巷早已經(jīng)被人守住了巷口,眼前的士兵和乞丐是被故意放進來的,故意放到她這個死人面前!
她僵硬地轉(zhuǎn)身,看到這個街道里唯一一戶人家——蔣府。
白衣紋竹的冷漠公子就站在門口,如竹節(jié)一般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捏著一塊碧色玉佩,那手極白,幾乎不像有生氣的人能透出的白色,而那碧色玉佩不僅極亮,還暈著熒熒微光。
“請進吧,本是在你死前就準(zhǔn)備好的,現(xiàn)下可能不太新鮮了。”
隨著蔣清則推門入府,武裊裊也不能自抑地跟著進去。
一進門,她就仿佛能聞到血腥味似的彎腰干嘔起來,而蔣清則并沒有理她,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武裊裊由干嘔著彎腰跟上,到最后嘔得想要將已經(jīng)不存在的心肺嘔出來而支持不住跌在地上,趴在地上爬著趕上,最后蜷曲側(cè)倒在地上,像條被拖動的死狗一樣跟在蔣清則身后。
“此物為通幽玉,是邪物,需以陽氣施為才能找到并控制一個死后不過一刻的陰魂,陽氣不散則陰魂不散,此間陽氣最重者,唯天子耳,世人尊稱其為天龍真子,死后亦能陽氣不散近百年。”
一聲物件碰撞的聲音,一陣逐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依次傳入武裊裊耳中。
這兒是蔣府中的花園,一簇花下有一堆白骨,一推剮下的碎肉片,一張完整的人臉,離她最近的是對她最好的太子,那枚被蔣清則捏在掌心的碧色玉佩就靜置在太子的頭骨上,比在蔣清則手心時還要光芒更盛。
對面那一簇是長公主,她的人臉上布滿了驚怒與恐懼,而長公主旁邊那一簇是說著癡戀蔣清則卻在蔣清則成婚前就與另一位長公主的備選女婿有了首尾的武娉婷。
至于其他的,都是年少時相熟的京中小姐公子們。
所有人都在傷害了姜憐嫵和蔣清則后過著自己的生活,這種傷害毫無來由,好像他們就是眾人玩弄的對象。
武裊裊在蔣府的花園里呆了十五年,是時下極長極長的時候了,但她以為起碼要再呆五年,畢竟不知為何明顯被處理過得太子的骨頭在養(yǎng)殖花卉的土壤上腐爛的速度還是十分快,不出三年就會化為烏有,而獨居在府內(nèi)的蔣清則已經(jīng)三十七歲,按照她的估算,他最多能用自己的陽氣再撐兩年。
可是蔣清則偏偏來了。
武裊裊靠在太子的枯骨上,看著對面的長公主母女,臉上扭曲著悲傷和快意兩種情緒。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何必委屈自己呢。”
上了年紀(jì)的貴公子仍然是一身紋竹的白衣,相比于十五年前,他的聲音好像更加溫和,但武裊裊卻完全不敢偏頭看他。
這十五年間外頭的廝殺從來沒有停止過。
花園的后面是另外一個街道,皇權(quán)的爭奪隨著繼承者們一個一個死去而不了了之,民兵起義后一番較量后最終攻下這里的勢力內(nèi)訌殺得京城宛若一片死地,靜不下來多久外族入侵又引起多方外敵的不滿,鐵蹄沒有向下直入就在京城添上了一些外族之人的尸骨等等消息從軍隊發(fā)起的大喊聲中傳到武裊裊耳中。
她當(dāng)然知道蔣府一直平靜的原因,不外是接待了各方來客,然后招待了他們一場死亡盛宴。
前些年她精神恍惚,她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喜歡上太子了,如今卻只能待在在太子的尸骨旁邊,而且因為其是蔣清則用以綁縛她的手段,她的喜歡里又夾雜了一些厭惡,同時她看著長公主母女又涌現(xiàn)出純?nèi)坏目煲猓咳毡粯O喜極悲相折磨。
習(xí)慣了被太子擁在懷里和看著長公主母女死相悲慘的樣子,她近些年也慢慢恢復(fù)了神志,開始估算魂飛魄散的日子。
“看來你很喜歡我給你擺放的座椅,不過它似乎不太穩(wěn)當(dāng)了,也該給你換一把了。”
武裊裊壓制不住被他驚起的恐懼,身下正好做出環(huán)抱姿態(tài)盤腿坐著的枯骨居然是特意為她擺放的!
到底是他想讓她看著長公主母女,快意翻涌,然后想到對面太子截然不同的好,引導(dǎo)著她沉浸在回憶里愛上太子,還是她真正的喜歡太子?
蔣清則爬上皺紋的修長手指捏起玉佩,不顧身后五步遠(yuǎn)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來到了府中地窖里。
“人有二百零六塊骨頭,你日日坐在太子懷里,竟然沒發(fā)現(xiàn)他少了些骨頭么?”
武裊裊哭嚎著,魂體流不出淚水,所以她清楚地看到眼前一張?zhí)厥獠馁|(zhì)的桌子上搭著一個骨托。
她幾近崩潰,較第一次看到殺人食人的可怖景象的生理崩潰更甚,是心中信念的崩塌。
她看著蔣清則將碧色玉佩放在骨托上,挺直的脊背經(jīng)此短短一段路程都松垮了一些,不過他顯然很開心,像個孩子一樣:“怎么樣?這些用更好手法保存的骨頭能像紙張一樣長久呢!”
武裊裊神情癲狂地看著他。
“不過,”蔣清則笑容落下來,嘆了一口氣,聲音哀凄地說,“憐兒去了。”
太過久遠(yuǎn),太過遠(yuǎn)離人事,武裊裊反應(yīng)了很久,才想起來,是啊,所有人都在傷害了姜憐嫵和蔣清則后過著自己的生活,她這個罪魁禍?zhǔn)妆粓髲?fù)了之后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愛恨情仇之中,除了懼怕蔣清則這個瘋子之外,早已忘記了只見過兩面就對其施展手段的姜憐嫵。
“我也該去了。”
“說真的,我們好恨你啊。”
在武裊裊還在愣神的時候,蔣清則拿出一把匕首自刎在她眼前。
武裊裊驚怕地看著這個手眼通天行事瘋狂的男人倒在她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經(jīng)過眾多大起大落后瘋瘋癲癲的武裊裊還是平靜了下來,她神情麻木地窩在地窖中的一個角落里。
突然有一天,她突然沖出來站在蔣清則的尸體前,奮力用腳踩在他的身上。
踩了好幾十腳,在淚流滿面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像擁有實體了,沒有去毀了骨制置物架上的碧色玉佩,她繼續(xù)狠狠地踩踏在蔣清則身上,甚至重重地碾著他有一道深深劃痕的脖頸,突然撇到尸體旁邊掉落的匕首,蹲下拿起就往蔣清則身上扎去,直到想要扎他的臉,對上他沒有閉合的平靜含有悲傷和恨意的眼睛。
想到他說“我們好恨你啊”,她條件反射地扔了匕首,神經(jīng)質(zhì)地窩回那個角落。
又是很久很久,她平靜地從那個角落走出,再次蹲下,拿起干涸了血跡的匕首,狠絕地往蔣清則的眼睛扎去,恨聲:“這不怪我啊!這不怪我啊!”
說著,她的聲線顫抖起來,手也抖動起來,掩飾地扔了匕首,走向放著玉佩的桌子。
走進才發(fā)現(xiàn)骨托的夾縫處又一張折起來的信紙,薄薄小小的。
她嘗試去碰玉佩,卻被突然放大的光芒照著融了一只手。
她沒有去拿那張紙,她知道這是蔣清則特意留給她的,于是之后她開始間歇地對蔣清則的尸體施虐。
日子久了,那副尸體被捅得沒有一塊好肉,剮下來的肉也不成型,骨頭在沒有盡頭的日子里一部分暴露在空氣中早早腐化了,一部分被磨成了粉,肉又被蔣清則自己處理過,供她施虐。
可是沾了血的匕首到底越來越銹,手和指甲對碎肉的傷害并不大,武裊裊就陷入了無盡頭的孤寂之中。
她又不免將自己的人生翻來覆去地想,一切又恢復(fù)到開始在花園里一樣,悲痛又快意,而時隔一段時間,又要開始懷疑自己對太子的心思是自發(fā)的還是蔣清則的詭計,最后想起蔣清則那雙眼,強迫自己放過自己。
她將目光空洞地放在黑暗中有著碧色光芒的地窖,無他物供以她擺脫反復(fù)的回憶與折磨,不免想起來那張被她極力忽略的信紙。
她逼著自己將目光從緊緊盯著的骨托上放到黑暗的地方,突然強光刺激下的眼睛將黑洞洞的地窖看成青紫色,腦內(nèi)甚至開始糾結(jié)是忍受現(xiàn)在的痛苦還是增加一個新的痛苦豐富生活?
她太孤寂了,內(nèi)心只留下灰暗,一點點新鮮的事物對她來說可能不是痛苦,而是樂趣了。
比挪開目光輕易多了,她說服自己去挑戰(zhàn)地上那個已經(jīng)只剩些碎肉的男人。
紙張保存得很好,是女子的娟秀字跡:“盛世不再,我們亦沒有歸途。”
武裊裊幾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卻自虐式地捏著信紙回到她待著的角落。
時光荏苒,蔣府早在又一次戰(zhàn)亂后被毀,如今的和平年代里,一戶姓麻人家平靜地生活在這里,父母和樂,兒女孝順,是街坊鄰里稱道的好人家之一。
地窖的入口早就被一層又一層的地基蓋住,武裊裊維持環(huán)抱著自己膝蓋縮在角落里的姿勢,嘴唇不斷的干裂出血愈合繃裂,無意識地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武裊裊看著鏡中年輕的自己,想著蔣清則用太子做餌,勾起一直在長公主掌控下,失去七情六欲成為殺人工具的自己的愛欲,然后摧毀她新建立的信念,讓她搖擺不定,又通過他自殺在她身前,讓她可以卑劣地把錯歸咎在他身上,重新拾起自己是一個可憐人的想法,肯定自己是被長公主逼迫被蔣清則折磨的。
蔣清則就是想讓沒有良知的她擁有良知,再利用良知折磨她,讓她在地窖里為最無辜的姜憐嫵懺悔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武裊裊看著鏡子里一閃而過的姜憐嫵的臉,盯著自己平靜但仍帶著飽受折磨后的陰沉和滄桑的眼,聽著外間武娉婷身邊大丫鬟用力的拍門聲和讓她過去伺候的囂張聲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