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
“哎?哎!”
“睡醒了?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我上半節課講的,頂尖賽駒所共有的素質是什么?”
“啊,唔,呃……”
唉——“我”無聲地嘆了口氣。
從“我”的視角來看,一路繁花慌慌張張站起身、差點碰翻椅子的樣子,實在是有夠尷尬的。
明明就是“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戲沒睡好,導致“今天”在課堂上只能強撐——連腦袋都往前一栽一栽地。
不需要思考,“我”莫名地就是知道一路繁花為什么會這樣。
真叫人拿她沒辦法,要是“我”“昨晚”能及時提醒她一下就好了。
就在“我”想要悄悄地把筆記推給一路繁花時,老師的講課聲突然又從前方傳來。
“我”轉頭一看,黑板旁的大屏幕上儼然顯示著一張PPT,正是“上半節課”所用到的那張。
“介紹完這么多名馬的故事,現在我們來總結一下,頂尖賽駒所共有的一些素質?!?
“首先是身體素質方面的天賦……”
“……其次是對日常訓練的重視以及高效執行……”
“……舉個例子,我們如何能確定是不是真的‘重視’呢?——會不會到了賽場上才發現,自己的心態有誤?……”
“……最后也是最難理解的一點——‘勢’?!?
“說得簡單一點,‘勢’代表著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
“如果一位馬娘積極地參與到比賽之中,相信自己,懷著強烈的求勝意志,大膽、堅定、沉穩地奔跑,那么我們就可以說,她在賽場上有自己的‘勢’了。”
“擁有‘勢’的馬娘在賽場上難以被他人所動搖。因為,很顯然,她們很清晰地知道自己來到這個賽場上是要做什么?!?
“聽上去很容易是吧?大家在賽場上肯定都十分執著地想贏對不對?但實際上,每時每刻都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是非常非常難的。”
——“沒有足夠強大的信念,是做不到的?!?
信念。信念?!
那是,“我”下定了決心要去尋找的——
——不對,等等,不,其實“我”原本也是有信念的!
但是,“我”原本的信念是、是什么來著……是什么來著呢?
頭好痛。不知道為什么“我”的思緒竟沒有一點邏輯可言。
——真奇怪。突然又有了正在下墜的感覺——
“我”用力睜開眼,入目是一片青蔥。
這里是——啊,是上一世的那個牧場!
隨著眼前景象的逐漸清晰,熟悉的木制圍欄展現在眼前。鳥鳴聲、馬匹的呼吸聲、樹葉被風搖動的聲音在耳畔一點點變大。
——一名氣質溫和的中年男人站在調教圈的中心,正噙著笑,看向一匹正沿著圍欄小跑的棕紅色純血馬。
就像是“向日葵”似的,他始終面對著那匹馬,在原地轉著圈。
——是杜先生……“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有了要哭出來的感覺。
——“嘬嘬嘬,風鈴,跑步!”
聽到口令的那一刻,棕紅色駿馬的耳朵刷地往前一繃,他開心地甩了甩頭頸,后肢發力“噠噠噠”地慢跑起來。
叮鈴叮鈴叮鈴,掛在水勒上的迷你鈴鐺唱得更歡快了。(注1)
——是、是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淚水順著臉龐淌下,涼涼的,打濕了如今身為人類所穿的衣衫。
“我”想要喊一句什么,但又害怕一旦喊出來了,眼前的一切就會“叮啷”一下破碎。
杜先生……您是否已經聽到噩耗了……恰恰是在您外出的時候,風鈴不知道為什么地、突然就想臥倒在地……
那個時候,您是否也有所感應呢?
……您知道嗎,風鈴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活著,還能有新的生活呢。雖然就是、就是,再也見不到您了……
再也……
“我”蹲下來,用手捂住臉孔。
已經緊緊閉起本應是黑暗一片的眼簾中,突然又亮起了光。
“我”看到一條布滿了馬蹄印痕的小道。筆直的道路上,一個人、一匹馬肩并肩地走著。
清脆的馬蹄聲灑落一地,風輕輕搖動鈴鐺,馬的鼻息在冬日空氣中化為白霧染濕人的衣衫。
高大的中年男人轉過頭,笑著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棕紅色的馬兒側過脖頸,伸出鼻子輕輕拱了身旁的人一下,仿佛在說,“新年快樂,杜先生”。
——忍不住了。頭發被自己揪緊了,“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不知是悲鳴還是哭喊的聲音。
原來、我確實是,因為有你們在背后所以才會努力奔跑。一直以來,你們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
被你們衷心期待著的,是我。非常非常想要看見你們笑逐顏開的臉的,是我。為了回應你們的期待而努力向前向前向前的,也是我——
可是,現在,我、沒有了你們給我的動力,我該怎樣往前走啊……
——叮啷的一聲。仿若有什么東西真的破碎了似的,“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下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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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夢境嗎。
音速風鈴睜開眼,輕易地感受到了臉龐的冰涼。甚至,連淚水從眼眶中涌出的感覺,也依然清晰。
哈、呼——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慢慢撐起身子。
這早就不是她來到這里后第一次夢見上一世的人們。
但也就是這一次讓她清晰地意識到,初到這個世界帶來的新奇感,其實并不能抵消掉哪怕一絲離別的傷痛。
她現在終于知道了,出道戰過后那種“仿佛缺了點什么”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了。
——因為身邊不再有曾經自己最在乎的那些人。不再有背負著大家的期待的感覺。就像是內燃機里邊沒有了柴油一樣。
這一世之前的那些年,果真更像是一場夢么?這一世的親情,反而不像上一世那樣令人印象深刻。
嘆了口氣,女孩從床邊站起身,走向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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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跑鞋輕踏校道的地面,揚起有些沉悶的聲音。音速風鈴抬頭望著晴空,一步一蹭地慢慢走著。
也不知神游了多久,終于,口袋里手機的震動驚醒了她。
掏出手機一看,是一條學院官方公眾號的推送。
——“海城博物院三女神紀念展盛大開幕啦!想要知道馬娘們的夢想力量來自何方?或許在這里你可以找到答案!”
三女神?那不是被視為這個世界所有馬娘的始祖的神話人物嗎?
有關她們的紀念展……會不會提及那一個世界的賽馬轉生到這里的原因呢?
“與馬娘的夢想之力有關”……唔,好像有點意思……呼,反正今天周六我也沒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吧。
就這樣下定了決心,音速風鈴加快腳步向校門的方向走去。
兩個多小時后。海城博物院。
音速風鈴從展館的門口走出來,看了一眼導航軟件,沿綠蔭小道朝離校園最近的那個出口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需要去一趟洗手間。
就在她四處張望尋找公共盥洗室的時候,旁邊草叢中的一抹亮色吸引了她。
音速風鈴凝神一看,那好像是某種金色的紋路。
皺了皺眉,她終究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過去,扒拉開遮蔽著那個物體的綠葉枝條。
——那是一個筆記本。棕色封皮上刻錄有金色紋飾的筆記本。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誰會把筆記本落在這種地方?就算是想找個隱蔽的場所寫日記也不該是這樣啊。
帶著疑惑與好奇,她翻開了那個筆記本。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扉頁上娟秀的一行字:“留給你們,在這個世界有著相同經歷的朋友。也留給你們,本當就屬于這里的馬娘們?!?
“馬娘”?是某位前輩留下的嗎?
音速風鈴繼續往后翻,看見了一行端正的大字——看上去像是這本筆記的標題,但是她看不懂——
那用的不是中文,而是某種仿佛是把漢字的一個個偏旁部首摘出來、再重組成的文字。
往后翻,音速風鈴發現這本筆記的前半部分都是這種她讀不懂的文字,但當她翻到后面的某一頁時,畫風一轉,竟然又出現了中文。
最初的幾頁漢字寫得有些生硬,似乎是使用者還不熟練。
——“不知不覺我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個多月的經歷了,嗯,我還是會有這是一場夢的感覺?!?
“雖然來到了陌生的國家,不過幸好,我的漢字學得還算不錯的說?!凑苍絹碓绞炀毩恕?,是這樣想的。所以,從今天開始,就用中文寫日志吧。”
“一開始就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就是有這樣的念頭。因為——我記得很清楚在我生活的世界里,Z國是沒有賽馬的。”
“但是在這里,Z國的賽馬產業非常發達,不僅僅‘馬娘’之間的競跑如此,這里的馬娘記憶中的所謂‘上個世界’也是這樣?!?
“啊,寫到這里,就不得不言及另一個奇怪的地方——這里所有的馬娘都有‘前一世’的記憶?!?
“‘難道馬娘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嗎’?我一直是這么想的?!?
“但在這個世界,事實卻不是那樣的。我所請教的每一位前輩都說,她們是從上一個世界‘転生’到這里的。”
“‘就像是做了一場迷迷糊糊的夢,醒過來以后就變成十一二歲的女孩子了’,前輩們是這么說的。”
“說起來,我現在也有著‘正在做一場夢呢’的感覺。那天在病床上躺著,睡過去之前迷迷糊糊地就許愿,要是能快點快點馬上就好起來,現在就能下床跑步,就好了。”
“許下了像這樣的愿望。然后,睜開眼就來到了這里?!?
“吶,真是很奇怪很奇怪的。我覺得理解不能?!?
“我忍不住想,實際上,原本的那個世界里的我,是不是也有前一世?”
“在某個世界中,是不是,也有一匹叫サイレンススズカ(Silence Suzuka)的賽馬?!”
(注1:水勒是“轡頭”的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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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勢”不是日語舶來詞,是我依據古漢語自創的概念,原本動漫中也沒有的。
之所以不組詞成“氣勢”,我想是因為單個字的古漢語釋義更豐富吧,中文的多義性,很奇妙吧(doge
另:刻意的日語翻譯腔不知道準不準確,獻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