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
機械鬧鐘的鈴舌瘋狂地撞擊著鈴體,音速風鈴猛地從枕頭上彈起,側過身一把抓住鬧鐘,掰下開關。
完成這一連串操作,她坐起身,拽下眼罩,伸了個懶腰。
扭過頭,她看見另一張床上一路繁花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一幅企圖再曬上幾分鐘魚干的樣子。
帶著好笑的神情,音速風鈴走過去,拽起了這位她這一世的好友兼室友。
為了照顧旁邊這位懶蟲,音速風鈴的起床鈴定在了七點整,而再過十五分鐘就是晨練的時間,如此一來她們可就得抓緊了。
看著好友不情不愿地抱怨著挪向盥洗室,她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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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公元27年11月10號,距離上次那場測試賽已經過去三個星期了。
下定決心要認真過這邊的生活后,她接受了許南景訓練員的邀請,成為了“北部玄駒”隊的一員——在專業課方面,馬娘們以“小隊”為單位參與訓練,每個小隊由一個訓練員也就是教練帶領。
這三個星期,音速風鈴是在認識新同學、體驗新鮮事物以及學習訓練的忙碌中度過的。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被離別帶來的悲傷感正一點點地變小,逐漸縮進了夜深后的夢境。
有那么幾個瞬間,音速風鈴感覺時光像是倒回了上一世,“他”出道前的那個時候。
每一次訓練都能有新的收獲,每一天睜開眼都能有新鮮的感覺。身邊,是有趣的人們、可愛的事物,是歡樂的沖(上)浪(網)時光、是每天早晨天空中鳥兒的啼鳴。
——正如那次夜游中她所感受到的,仿佛有一扇大門正對她打開,門后的場景流光溢彩。
這樣想著,音速風鈴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而就在思緒飄渺之時,她突然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嚇得蹦出去老遠。
“走那么慢在想什么呢?”溫和沉靜的嗓音傳入耳朵,音速風鈴回頭看去,只見一位金發學姐淡笑著望過來,眸中滿是關切。
“再不快走就要遲到了哦,許教練罰起人來可是不會留情的。”
見到來人,棕紅發色的女孩唇邊的笑容變得更大,她輕快地應了一聲,和那位學姐一起朝著訓練場的方向走去。
走出通道,巨大的場地在眼前鋪開,一位又一位馬娘快速地跑過,隔著不算短的距離,卻仿佛能聽見她們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
今天的訓練場很是熱鬧,不論是泥地還是草地跑道都快要被奔跑的人影占滿了,人聲熙攘直沖云霄。
音速風鈴不經意地掃視一圈,看見了正靈活地追著瑜伽球玩兒的風雨行、站在一旁拿著本筆記寫寫畫畫的燕城宮殿,以及看到她后蹦起來大幅揮手的一路繁花。
大家,也是一樣的活力滿滿呢。
這樣想著,她和首席秘書——也就是那金發學姐——小跑著來到了小隊的集合地點。
許南景見人來齊了,開始對每個人進行指導,挨個叮囑后宣布解散,讓馬娘們按照先前制定的計劃各自練習。
——音速風鈴除外。許南景叫住了她,讓她結合這段時間的訓練感受再一次復盤上次的測試賽。
音速風鈴憑著這段時間新裝載的理論知識,一邊回想、分析,一邊回答著許南景的問題。
許南景則不時指出音速風鈴遺漏的地方,幫助她摳細節,一步步地教導她對賽局進行有條理的剖析。
等到整個流程都過了一遍,許南景點點頭,叫來了旁邊剛剛做完拉伸的另一位隊員,讓音速風鈴和那位隊員一起進行并排跑訓練。
他先是對音速風鈴叮囑道:“從你目前的體能數據來看,你前1000米的通過時間應該控制在60到61秒之間,這點你也想到了,是吧?”
“但如果在實際比賽中想要用最少的體力消耗跑出計劃好的效果,很難。”
“前段時間我對你訓練時的步速沒有精細要求,因為你剛‘醒來’,得適應一下。”
“而從今天開始,你要進行控制步速的訓練,學習近乎絕對勻速的奔跑。這是運動耳機,你戴上后跟著節拍邁步,盡量保持步頻不變。”
說著許南景對另一位隊員點了點頭,用眼神告訴她“你也一樣”。
“節奏對逃馬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了吧?去吧,60秒每公里的配速,兩分鐘一組,堅持5組。”
“好的!”音速風鈴認真地點點頭,和同伴一起跑去場地邊緣開始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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囑咐完訓練事項,許南景走上看臺,雙手撐在欄桿上,心中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這時,也在觀看馬娘訓練的陳子茂訓練員走到他旁邊,遞上一瓶水。
“喝水嗎?這太陽還真曬。”
“謝謝。”許南景客氣地接過,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哎,你那邊剛收的新人怎么樣?是叫音速風鈴是吧?測試賽上表現不錯哦。”
“還不錯,對待訓練挺認真的,給我的印象很好。不過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加強。”許南景適度地謙虛了一下,沒有把話說得太滿。“那燕城宮殿呢?在你隊里狀態怎么樣?”
“唉,也是新人嘛,整體素質肯定有需要提高的地方,但是她那個沖刺能力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不僅如此,那孩子還非常有好勝心,專門弄了個本子記錄每天的數據變化,進行縱向比較,有時候還主動要求加練。就跟你們隊以前那個霧朧很像。”
“這么說來我也要督促我這邊的人加油了,可不能被你們比下去。不過說到霧朧……那孩子,如今也退役了啊。”
“是啊,逃馬易傷啊……你可要保護好你們隊那些孩子,負面的結果還是越少越好。”
“我會的。”許南景應道。
‘就算她們總會有受傷的一天,我也要讓她們在那之前不留遺憾’,他這樣想著,目光落到了訓練場中的那道棕紅發色的身影上。
在音速風鈴跑完前四組勻速跑后,他準備把最后一組訓練當成上一次測試賽的一場“再現”。
——讓她在這條賽道上再跑一次一模一樣的20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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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呼、哈呼、哈呼——
馬蹄聲和大口呼吸的聲音由遠及近,音速風鈴在奔跑中回頭一看,只見原本在跑道外側訓練的燕城宮殿此刻恰好進入了沖刺階段,并入內道疾馳而來。
也許是各個隊伍的晨練到了這時都要進入尾聲了,非常湊巧音速風鈴也準備在這時候沖刺,于是她干脆把自己往外挪了挪,像是要和燕城宮殿對決似的開始了加速。
兩三秒后,又一道馬蹄聲內并而來,恰是風雨行。似乎是看見二人的較勁,她也跑來湊熱鬧了。
踏踏踏踏踏——
并行在“王者”的身邊,音速風鈴覺得上一世記憶中的那種感受又活了過來。
曾經,很多很多次,都是“他”感受著那匹馬從側后方沖刺而來,帶著周身決絕的煞氣,眼眶中仿佛燃著火。
而現在……熟悉的壓迫感從側方推來,伴隨著另一邊風雨行蹄音的火上澆油,她感覺內心深處的膽怯又開始蠢蠢欲動。
在心底咂了咂舌,音速風鈴更加努力地蹬踏地面,試圖通過加速逃出那兩人旁邊的壓力圈。
“咬緊這口氣!”她對自己說。
也許是在訓練中沒有要動真格的意思,燕城宮殿帶來的壓迫感并沒有音速風鈴記憶中的那么強。風鈴側頭一看,只見對方盯著前方,完完全全是心無旁騖的樣子。
她不由得在心中提了提嘴角,想道,‘這家伙真是,就這么自信,自顧自地就往前沖了……果真不管在哪她都有這種王者風范啊。’
——從這個距離她能很清晰地看見燕城宮殿臉上的汗跡。
如果她沒弄錯的話,過去的這二十多分鐘內,除去熱身燕城宮殿已經跑了好幾組高速沖刺了,但此刻這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的疲累或者懈怠,臉上獨獨寫著二字:“認真”。
而同樣的二十多分鐘內,風雨行已經中場休息外加補水了好幾次,有一次甚至湊到她們的教練姐姐旁邊撒嬌摸魚。
再對比一路繁花這個懶蟲,那更是跑著跑著時不時就往自己手機的方向瞟,音速風鈴總覺得那位訓練員就應該把一路繁花的手機給鎖進保險柜里。
如此一來,燕城宮殿這種在休息的時候還捧著筆記寫寫畫畫的作風,就顯得根本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所能擁有的,自律得令人發指。
——就在這時音速風鈴突然感覺風雨行往自己這兒側了一下,思緒一下子被打斷。
她向身旁看去,只見風雨行一臉“喂,你怎么走神了”的壞笑。
她當即收斂思緒,認真地往前沖——不知怎的,經過這么一走神,她內心深處的那種膽怯感竟消散了些許。
訓練場400米的最終直道不算長,幾乎只是一吸一呼的功夫就跑到了盡頭。
結束了這場玩鬧般的較量,三個人都雙手撐膝,大口大口地吞進空氣,一時間沒人說話。
終于,風雨行第一個直起身,喘著氣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燕城宮殿,笑道:“哈啊,燕城你的腿是用彈簧做的嗎,哈啊,沖刺時跟開了倍數似的。”
燕城宮殿同樣笑著“回敬”了一肘:“還不是因為你爆發力不行,趕不上我啊——哎哎別打我,我開玩笑的,沒有嘲諷你的意思。”
接著她轉向了一旁正噙著笑看著她倆的音速風鈴:“對了風鈴,你知道你大概會在什么時候出道嗎?”
音速風鈴點點頭:“許教說了,照這個進度下去,應該再過一個多月就能安排出道戰了。”
“哇,挺好的呀!那么我也在這里放出豪言了哦,如果你確定了出道的時間就告訴我一聲,我們再比比。”說著燕城宮殿輕輕揚了揚眉毛。
她剛說完一旁的風雨行就炸了:“喂喂喂,怎么只跟她說,難道我就不夠格了嗎?喂喂!”
燕城宮殿無奈地看著她:“你不是還在做矯正不能多跑嗎,要不你去問問洛教練看她答不答應你提前出道。”說著她攤了攤手,表示“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她再看向音速風鈴,音速風鈴同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攤了攤手。
接著音速風鈴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以呀,就讓我們在滿狀態下再比一次吧。”
說實話,這一世她能鼓起勇氣再次往前走,少不了有燕城宮殿等同輩馬娘在旁激勵的原因。
就像年級長說的那樣,她不想被比下去,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沒法不認真去跑。
而既像是受到了媽媽一直以來的鼓舞,又像是上一世退役戰時的情緒一直蔓延到了今天,音速風鈴覺得自己的好勝心似乎變強了點,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對決之類的事情無感了。
于是,在嘟著嘴的風雨行半是羨慕半是期待的目光中,兩名女孩伸出小拇指,拉了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