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這真的查不到，我找遍了也沒有一個符合這個叫江煙雨的，您要不再想想，是不是聽錯了。”公安局里的小科員在電腦上反復搜索，但一無所獲。
“不會的，我記得很清楚，真是奇怪。”周婉越來越對這個江煙雨好奇了，她是真的存在嗎？但公安局怎么會連戶籍都查不到，或者只是張啟明的臆想？那他的心理肯定出問題了。“謝謝你啊，有空請你吃飯。”周婉離開了這兒。
坐在車上，她想起那天張啟明對她說：“你不懂我的”，一時間有些傷心，你什么時候才能理解我的心意呢？還是在你心里，有更加完美無缺的人，她無法被替代。
前些日子，周婉偶然看到一篇文章，說在很多人心中，有一個非常完美的伴侶形象，也就是所謂的完美主義愛情，那個人能夠在方方面面理解當事人的心思，并且做出最符合當事人心境的言行，究其原因，這個對象原本就是當事人自己的心，自然知道在每一件事情上應當如何處理。
但在現實中，又有哪個人能做到這樣呢？久而久之，她在心里的地位將更加根深蒂固，別人越是失態、越有瑕疵、越在一絲一毫的事情上產生矛盾，就越顯得她是這個世上最完美適合的人——哪怕這個人并不存在。
“江煙雨……”周婉念著這個名字，然后嘆了一口氣。
她拿起手機，找了一個號碼撥了出去，上面顯示的名字是陳欣月。
“你最近有空嗎，想讓你去跟我的一個朋友聊聊？”周婉說道。
“朋友，真的嗎？嘿嘿，不會是他吧？我可都聽說了。”電話那頭似乎挺興奮。
周婉沒說話。
“我就說嘛，我可是心理咨詢師，別想蒙我。”
“你覺得在這世上有完美的伴侶嗎？”周婉很嚴肅地問。
“按理是不可能的，但所謂完美，在每個人的心里都不一樣，怎么啦？不會你的那個誰有這樣的心理問題吧？”
“……”
張啟明收到了周婉的信息：我覺得你需要和心理方面的專家說說話，下午兩點吧，還是那家咖啡館，她會在那等你的。小心那只貓。
實際上，張啟明一點兒也不想去，甚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會覺得自己心理出問題了？那天只是說話有些過分了。但說到底，還是有些對不住她，去一趟說幾句話，也沒有什么理由拒絕。
又來到了4’30咖啡館，他推門進入，傳來熟悉的風鈴聲，那只橘貓這次似乎對他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是趴在有陽光曬進來的毯子上，慵懶地瞇著眼睛，但張啟明還是刻意繞了些路。
“你很怕貓嗎？”陳欣月一上來就問。
“……”
“看你進來時的樣子就猜到啦。說實話，你倆有時候挺像的，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她喝了一口咖啡。
張啟明問道：“周婉跟你說我心理有問題？”
“我也不清楚，但我們可以先聊聊。”
隨后，陳欣月問了他一些基本的問題，有沒有精神疾病史啦，工作有沒有壓力啦，對生活的態度怎么樣啦……
“你認識江煙雨嗎？”她趁機拋出了關鍵詞。
張啟明很明顯愣住了，因為從來沒有別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一直都只有他自己才會說出口，以至于在那一瞬間，他有些陌生，江煙雨是誰？
他突然激動起來，聲音也提高了分貝：“你怎么知道她的？誰告訴你的？你說誰告訴你的？”
陳欣月看他這副模樣，只好先安撫他的情緒，否則什么也問不出來。
“你覺得在這世上有完美的伴侶嗎？”她又問了個周婉之前提過的問題。
張啟明冷靜了下來，緩緩地說：“當然是有的，只是我們從未找到而已，但她一定是存在的。”
“那你覺得江煙雨是完美的嗎？”陳欣月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其實從進門到現在，她始終觀察著對面的男人，他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她當然很完美。”逐漸地，張啟明的思維好像被陳欣月的問題帶跑偏了，他開始忽略江煙雨是否存在這個事實，仿佛直接默認了她就是真實的。
“美麗，善良，知性，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人莫過于此吧，就像標準答案一樣，分毫不差。”張啟明的語氣有些得意，嘴角帶著笑，但情感無比真摯。
“那周婉呢？”
周婉？是那個女生。張啟明正思考著，卻忽然頭痛起來，皺起眉頭看著桌面，怎么回事？內心深處怎么有些莫名的情感，他不愿意同時提起這兩個人，跳躍的思維讓自己好痛苦。
陳欣月大概是知道了，說：“我們聊聊別的吧，你想說什么都可以。”
他沒有開口。
咖啡店總喜歡在桌上放些文化產品，陳欣月隨手拿起桌角的一本書，是一本詩詞集，翻了幾頁，念道：“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倚闌桿處，正恁凝愁！”張啟明說話了，“以前倒是很喜歡這首詞，反反復復背了很多遍。”
“那佳人正在華麗的樓上抬頭凝望，多少次錯把遠處駛來的船當作心上人回家的船。可惜你不會懂她的心意。”陳欣月合上書。
“但誰又會知道，有人倚著欄桿，愁思正如此的深重。”視角一轉，江煙雨站在張啟明旁邊，貼著他的耳朵輕輕說著。她穿的是夢中那件淡藍色的長裙，風中貼著小腿搖擺，紫色的發飾垂在耳后，肌膚如雪一般透明。
“是你，小雨，你來了。”張啟明看著她，后知后覺。
“因為你忘了什么東西。”江煙雨后退一步，快速跑出了店門，留在他眼睛里的只剩一抹藍色的光影。
張啟明猛然間站起身，在林欣月驚訝的表情下，他顧不上前方有什么阻礙，只向前跑去，險些打翻了店員手上端著的咖啡。
沖出店門，耳后傳來風鈴叮叮當當，再跑遠一些，河邊只有嘩嘩的流水，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你在哪兒？
我到底......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