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陳默的運動鞋碾過前街留下的滿地的碎紙屑，心里想著昨天鬼市應該是搞什么活動了。

他手里提著的豆漿和卷餅還冒著熱氣。

卷簾門拉開半米寬的縫，就看見趙鐵柱像條咸魚似的癱在長桌上，小棉被滑到腰際，露出昨天被批發商扯裂半拉的褲腰帶。

“起來了！”陳默用腳尖踢了踢桌腿，的早點袋放在塑料凳上，發出沙沙響：“吃完去催昨天預定屏廠那邊的貨。”

截止到今天晚上23：59，要是橙子科技拿了人家的三成定金，最后卻是交不出500臺橙子1手機，那招牌非得被這些檔口批發商拆了不可。

“哈啊~”

趙鐵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哈欠，眼尾掛著血絲接過卷餅：“陳哥你聞聞，這屋子昨晚飄了一整夜的新錢味兒。”

他下了桌，用腳戳了戳的保險柜，金屬外殼還還凝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睡不好？那今晚上換我來守！”

陳默摸了摸桌面的紙板，還是有些硬。

看來昨天趙鐵柱睡得不舒服啊！

紙板上壓出了幾道褶皺，汗水浸透留下了洇濕的痕跡。

“不行！你現在就回宿舍補個覺！”

“別啊！”趙鐵柱突然轉過身來，卷餅都差點掉了：“等咱招到出貨員，有的是機會睡！再說了...”

他壓低聲音拍拍保險柜：“這里面可是躺著咱公司的‘第一桶金’，咱們抓緊時間，這兩天多賺點再說！”

陳默笑著搖搖頭，這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啊！

明明是我賺到的錢，你小子高興個什么勁啊！

趙鐵柱可不得高興嗎？

首批1000臺橙子1手機不僅當天順利售出，還預定了3000臺，自己那十八個月的獎金，這可不就穩了嘛。

陳默把昨天就準備好的招聘啟事，貼在卷簾門外。

紙板上“出貨員”三個字被紅筆圈了兩圈，底下歪歪扭扭寫著“薪資面議”。

剛粘好膠帶，就看見那只瘦骨嶙峋的小黃貓蹭著他褲腿鉆進來，尾巴卷成問號。

“小勢利眼，你又來討飯啦？”趙鐵柱扔過去半截火腿腸，油漬在地面上洇開小團陰影。

小黃貓叼著食物退到墻角，綠眼睛在晨光里瞇成細線。

“你倒是挺會找飯票啊。”陳默蹲下身，指尖掠過貓背上凸起的脊梁骨，擼了兩把。

這貓不像是野貓，都餓成這樣了，說明沒什么生存能力，也不知道是哪家人棄養了。

小黃貓吃完半截火腿腸，突然縱身跳上窗臺，趙鐵柱特意用瓦楞紙包裹過的碎玻璃碴，被它踩出輕微的塌陷聲。

“我先去給專利代理公司寄一份系統UI設計的專利申請資料，你記得鎖門。”

陳默拎起一個文件袋，推了推卷簾門，陽光穿過門的縫隙，在趙鐵柱臉上切出明暗交界線。

“額...知道咧！”

后者嘴里塞著面餅，含混不清地又比了個 OK手勢。

趙鐵柱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廠老板打來電話。

“鐵柱啊！你們橙子的訂單排到后天了，加錢插隊嗎？”

“嘿！我說老郝，咱們還是不是兄弟了，你居然歪我們橙子的貨，你要是能做就做，不做我這邊有的是人愿意做！”

對面老郝看趙鐵柱這邊底氣這么足，他那邊只能是作罷。

老郝小小的安撫了趙鐵柱一番，說待會請他下館子賠罪。

橙子1手機在昨天大賣的消息，已經小范圍的轟動了整個華北強市場。

這哪里是什么橙子1，分明就是499的平果4嘛！

大家都是行內人，一拆機就明白橙子科技雖然賺的少，但架不住量大。

現在這些供貨商要是有機會，都想從大賺一筆的橙子科技身上啃一口。

要不是趙鐵柱機靈，肯定就被老郝牽著鼻子走了，直接誆了一筆所謂的插隊費了。

趙鐵柱知道華北強的山寨機小作坊，肯定都在搓“智能機”，但他敢肯定，愿意花這么大成本去用電容屏的，絕對沒幾個。

良心這玩意兒，沒了可以賺得更多，底線這玩意兒，一旦掉下去了，就難拉上來了。

老郝！要是其他備件商，說不定趙鐵柱還會虛以為蛇一下呢！

電容屏！

你以為華北強這些同行，誰都是陳哥，這么有底線的嗎？

趙鐵柱鎖上卷簾門，沒急著去找老郝下館子，反而是去找起了第二家屏幕供應商。

三晶斷供HYC超極屏幕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HYC用血的教訓告訴你，像是芯片和屏幕這樣核心部件，至少要有兩家供應商。

三晶關鍵時刻斷供超級屏幕，直接讓HYC高端機夢碎。

小黃貓蹲在屋檐上，看兩個男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巷道盡頭。

它知道不會再獲得食物之后，便往墻后一跳，離開了小巷...

公交站臺的鐵椅還凝著一絲一絲晨露水霧，宮韻用竹簽挑起腸粉，食物的香氣讓她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忽然有團黃色影子躍上長椅，瘦得能數清肋骨的小黃貓蹭著她手腕打轉，尾巴掃過帆布包帶。

“餓壞了吧？”她輕笑著掰下小塊腸粉托在掌心，指尖觸到貓背上硌手的脊骨：“是不是也在半路被人丟了？”

小黃貓不語，只是埋頭舔舐她掌心的腸粉碎屑，胡須掃過她結痂的虎口，癢得她輕笑出聲。

“哈哈！小貓咪！你真可愛啊！”

當她要再喂時，小黃貓突然跳下長椅，三步一回頭地往前跑。

宮韻提著一盒腸粉追了兩步，鞋尖碾過積水，詫異的眨了眨眼：“你帶路呢？”

小貓停在梧桐樹下，綠眼睛映著陽光，像兩顆晃動的玻璃珠。

“哈哈！精得像個人一樣！”她攏了攏長袖襯衫，遮住腕間疤痕：“你想帶我去你的家嗎？”

小黃貓只是想把投喂的人都湊一塊兒開飯，它有什么錯呢？

宮韻覺得小黃貓似乎聽懂了自己的話，扯著嗓子“喵喵”叫，尾巴卷住她褲腳，好像要把她往前邊巷子里拽。

“好吧！好吧！”她垂眸低笑，指尖輕輕拂過它瘦出的脊骨：“我跟你去看看吧！”

宮韻現在自己都是無家可歸的人，跟這個可愛的小貓咪去看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