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深城龍崗的工業區裹著層灰蒙蒙的霧氣。

“好好好！你們想撤資就盡管撤，我一個人也會把電池給做出來的！”

遠途新能源科技公司三樓走廊盡頭，許明遠猛地推開辦公室門大吼，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白襯衫袖口蹭著些許的咖啡漬。

十分鐘前，他剛和兩位合伙的校友吵完架，現在對方摔門而去。

他站在二樓的窗戶后，看著兩位合伙人頭也不回的走了之后，終于是摸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煙盒，倚在窗戶旁點火，火苗在風里晃了兩晃才穩住。

當尼古丁久違的入肺時，保安室那臺用來聯絡許明遠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許總！門口有人找，是前些天來談租用實驗室的！”

許明遠手指一抖，煙灰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尖上。

他瞇起眼望向走廊盡頭的玻璃門，想起三天前那個穿藍色工裝的年輕人。

當時對方說自己是華北強橙子科技的，想租實驗室做新型電池研發。

當時他正為下個月的實驗室的設備維護費頭疼，面對對方的誠懇請求，還搬出了深城大學鋰電專家林教授來背書，他順口應了句：“帶詳細資料來談”，沒想到真來了。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他碾滅煙頭，在褲子上蹭了蹭手指，走向公司前臺接待客戶大廳。

玻璃門外站著兩個人，其中那個留寸頭的小伙正叼著根草晃悠，見他出來立刻堆起笑：“許總！您可算下來了，我們陳總把資料帶來了！”

叫陳默的年輕人上前半步，遞上藍色文件夾：“許總！這是我們橙子科技的氣態鋰電池工藝資料，我想跟您聊聊實驗室租賃的事。”

許明遠接過文件夾，指尖觸到封面上“一種新型氣態鋰離子電池生產工藝路徑”的字樣。

他掃了眼陳默充滿希望的眼神，自信的臉龐。

忽然想起自己二十五歲那年，也是這樣懷揣希望與自信，拿著一份老師的推薦信，在北美最著名的貝爾實驗室實習...

嗯...當試管工。

這也是許明遠要回國創業的原因。

“去會議室談吧！”他轉身時，趙鐵柱隱約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一行人經過辦公區時，團隊里固態電池的核心研發成員，突然瞎忙活起來了。

辦公區正對門口的小哥猛地關掉電腦上的股票K線圖，卻碰翻保溫杯，褐色茶水順著鍵盤縫隙滋滋往里滲。

他手忙腳亂拿紙巾，剛好恰露出抽屜的《如何優化簡歷》封面。

許明遠對身后的亂象充耳不聞，打開會議室的門。

“請進！”

會議室的日光燈管滋滋響著，許明遠扯松領帶，大致翻看看著陳默送來的電池資料，目光落在封面“氣態鋰電池”這幾個的黑體字上。

許明遠挑眉：“氣態鋰電池？”

他翻開后面的內容，目光一掃過。

“超臨界二氧化碳模擬。”

“分子動力學模型。”

看著這些關鍵詞，許明遠忽然笑出聲。

上周他剛在Nature子刊看過類似假說，就連商業化的固態鋰電池，學界公認離產業化還要二十年。

這氣態鋰電池？

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什么前沿基礎都沒影的事。

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大家都只會把你當瘋子。

這個什么叫橙子科技的小作坊，是準備要拿這種噱頭去騙風投嗎？

窗外傳來貨車碾過廠門口減速帶的顛簸聲，那是為維持公司現金流，被迫承接低端電池代工業務。

許明遠摸了摸口袋里那個賣房的房產中介留下的名片，他忽然笑了。

“咱們先說清楚！實驗室設備要是弄壞了，你們得照價賠償。”

聽對方答應了租電池實驗室，陳默嘴角揚起抹極淡的笑，指尖在會議桌上敲出規律的節奏。

“許總放心，要是損壞了設備，我陳默不會賴債的！”

當初，陳默在深城大學導師的實驗室，那也算是“勤工儉學”了四年了，這些電池實驗室設備，他還是非常熟悉的。

許明遠笑了笑，那就好。

“陳總！咱們談談租金吧！”

現在許明遠為了收回兩位撤資合伙人手里的股份，可是連房都賣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這時候，趙鐵柱適時插了一句，在旁晃了晃自己手里的U盤。

“許總！我們陳總早把租賃協議擬好了，按市面上常見的應用型電池實驗室使用價格來，680一天，陳總損壞條款單列了三頁，比公證處還細致！”

陳默悄悄的看了趙鐵柱一眼，這小子笑著挑了挑眉，示意陳默配合他，不要說話。

“許總！我們陳總夠意思！”趙鐵柱忽然湊近許明遠：“我們最少租用一周，不滿一周也按一周算！”

深城應用型電池實驗室680元一天的市場租用價格。

說實話，這價格許明遠也不知道是貴了還是便宜了，但趙鐵柱這家伙信誓旦旦的說這是市價，技術出身的許明遠也且當真了。

嗯！趙鐵柱這小子雞賊的偷換了概念，說的是“使用價格”的市價，而不是租用的市價。

按租用應用型電池研發實驗室的市價來，少說這要1000元一天呢！

趙鐵柱也算是幫陳默省了一筆租金錢了。

當然了，主要是許明遠現在懶得計較，實驗室封存之后，設備最低維護也是要錢的。

既然空著實驗室也是要維護，還不如讓它發揮一點作用，還能幫公司抵消一點維護費用呢！

許明遠是這家遠途新能源科技公司的三位股東之一，也是公司主要的技術負責人。

今年初，奉田公司推出硫化物固態電池原型，引發全球關注。

國內更是開始了新能源汽車產業化試點，2010年“十城千輛”工程啟動，在深城在內的10個城市推廣新能源汽車示范運行，開啟市場化探索。

國家開啟“863計劃”，在未來兩年投入超20億元支持產學研聯合攻關，突破核心技術瓶頸。

許明遠就是趁著這股熱潮，拒絕了導師理查德·哈丁的麻繩理工的留校邀請，回到深城與兩位校友創立了遠途新能源科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