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

淮月秀眉一蹙，聲音悶悶的：“李才人在臣妾早膳中投毒，臣妾才處置了她，何況臣妾已經稟明皇后，皇后也同意臣妾的做法，陛下認為臣妾做的不妥？”

她說著。

瞇起眼眸，審視的目光落在蕭聶身上。

嗓音越發清冷：“還是陛下心疼那李才人？”

“沒、那倒沒有。”

縱然他內心焦急如焚。

卻為了不引起淮月的懷疑。

故作鎮定道：“只是朕聽說，那李才人聲稱是皇后指使，朕自覺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才來過問一二。”

“不過是李才人的一番胡言亂語而已，做不得數。”

淮月淡淡說道。

“可是……”

蕭聶還想分辨什么。

卻被淮月打斷：“何況臣妾與皇后娘娘親如姐妹，關系甚篤，臣妾相信皇后娘娘的為人，二者皇后娘娘已是皇后的尊榮，又何必給臣妾下毒？倘若是看不慣臣妾寵冠后宮，那在臣妾剛入宮時她就會向臣妾下毒手，而不是等到現在。”

她徐徐道來，條條有理。

蕭聶抿抿唇。

一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原本是看著淮月馬上就要及笄了，待她及笄，便得侍寢，所以他計劃在這個檔口給她投毒，然后嫁禍皇后。

有了侍寢做理由，皇后投毒一事也將變得理所當然。

不曾想。

淮月竟不按常理出牌。

如此一來。

他再往下說，就顯得刻意了。

思及此。

蕭聶輕嘆一聲，迅速換上關切的神色，詢問道：“罷了，一個李才人而已，隨你處置了，只要你高興就好。”

“你受了驚嚇，且好好休息吧，朕有空再來看你。”

蕭聶負氣而來，卻又敗興而歸。

淮月看著他走遠的身影，甚至懶得起身，慵懶地道一句“恭送陛下”。

入夜。

唐見清步履匆忙地走進大殿內。

他向淮月使了個眼色。

淮月了然，屏退左右。

唐見清上前幾步，靠近淮月，附耳低聲匯報：“奴才派了人在暗處觀察李才人，其他一切正常，只是剛到亥時，皇帝身邊的趙公公偷摸帶了個小太監去冷宮探望過李才人，而那小太監是打扮成太監模樣的御醫！”

對此。

淮月卻沒有太大反應。

她抬起頭，目不轉睛凝望著他，反問：“所以小羽，你看明白了嗎？”

唐見清神色沉重。

緩聲說出了事實真相——

“李才人是皇上的人。”

“給娘娘投毒的，是皇上！”

淮月閉眼點了點頭。

唐見清頓了頓，有些好奇地詢問道：“娘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疑心的？”

淮月小嘴微張，薄唇輕啟，說了個很玄學的詞：“直覺。”

唐見清：“……”

好一會兒。

唐見清才繼續往下接話：“所以娘娘有什么打算？”

淮月輕飄飄看他一眼，毫不忌諱：“拉攏皇后。”

“皇后？”

“可靠嗎？”唐見清有些擔憂。

“楚家是武家，皇后出身文臣世家，于我而言是最好的盟友。”淮月解釋道。

隨即。

她素手一抬，語氣清冽：“你去庫房里挑些好的給皇后送去，就說……”

淮月想了想，繼續道：“就說我自入宮以來承蒙皇后多加照拂，我與她是一條心的，若她首肯，日后我定將她視為親姐姐。”

“奴才遵旨。”

唐見清領命，欲要退出大殿。

還未踏出門檻。

淮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再度開了口：“對了，如果皇后問起李才人的事，你就照實了將趙公公探望的事情告訴給她。”

“是。”

唐見清按照淮月的吩咐。

從庫房里挑了一對夜明珠送去壽康宮。

并用淮月教給他的說辭說與了皇后聽。

皇后果不其然問起了李才人的事。

唐見清存了個心眼。

令皇后屏退左右后，方才告知。

皇后半信半疑。

不過唐見清也未多做分辨。

皇后若是不信，任他說再多都是無用功。

若皇后上了心思，自然會自己去查探真偽。

唐見清離開后。

崔女官有些擔心地看向皇后，語氣不安：“娘娘，您相信貴妃嗎？”

皇后陷入沉思。

一時不語。

過了許久，她仿佛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吩咐道：“去查吧，切記謹慎著點，別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崔女官面色略顯凝重地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看來。

對于剛才唐見清的話，皇后大概率是信了。

要是李才人真的是皇帝的人，投毒一事就是皇帝在背后指使。

一想到這。

皇后就一陣后怕和心寒。

他與蕭聶少年成婚，結發夫妻。

雖說二人之間素來相敬如賓。

但她對他到底是存了幾分真心。

倘若真的是他在背后算計……

那蕭聶此人的心機未免太過深重。

皇后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不多時。

崔女官悄悄去盤問了看守冷宮的侍衛。

一番威逼利誘。

總算從他們口中套出了實話。

昨天夜里。

趙公公確實帶了個假扮成小太監的御醫去給李才人治傷。

皇后得知真相。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

依舊覺得跟天塌了似的。

當初先皇駕崩時蕭聶尚且年幼，彼時的靖王，也就是蕭聶的皇叔存了謀逆的心思，是自己母家和楚家聯手護航，保了蕭聶的皇位。

否則皇帝的位置怎么都輪不到他來當。

不曾想。

蕭聶竟恩將仇報。

妄圖以一手借刀殺人。

挑起自己和淮月之間的矛盾和斗爭。

這叫她怎能不后怕？

幸虧淮月還算聰慧，沒有聽信李才人的讒言與自己大鬧，否則她相信，蕭聶一定留有后手，一旦徹查，必定會有證據指向自己……

思及此。

皇后眼前突然一黑。

差點暈倒過去。

好在崔女官眼疾手快。

立即伸手扶住了她。

“娘娘！娘娘！”

崔女官大驚失色，嚇得臉都白了：“來人，叫太醫！”

“不必！”皇后阻止了她。

待穩住身軀，皇后手肘靠著桌案，指腹間在太陽穴處捏了捏。

舒緩片刻。

她才道：“去取紙筆來，本宮現在修書一封，你想辦法讓人帶出去交給父親！”

崔女官雖很擔憂皇后。

卻還是按照吩咐去拿來了紙墨筆硯。

皇后提筆，迅速寫下一封書信，封好后交給了崔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