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外婆將錢遞過去給蘇大姨，本來想當著人的面再點一次，誰知道連手上的動作都沒有，蘇大姨就急急忙忙地將錢一把奪過去，急急忙忙地揣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生怕自己晚一點收手，眼前的錢就會消失不見。

蘇大姨將錢牢牢地攥在口袋里面，拿到錢，吃了飯，今天吵架還拿捏住了老太太的愧疚之心，可謂是百戰百勝，心情高興到飛起。

“媽，那我下次有空再回來了哈，家里面的活太多堆著還沒干呢。”蘇大姨要到自己要的東西后，也沒有多停留，腳步輕快地往外面走。

變臉的速度堪比唱戲劇的，蘇大姨的腳步輕快，看上去是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幾個家里面多待著。

蘇外婆瞧著蘇大姨離開的方向，輕輕嘆口氣，她跨過門檻，瞇著眼睛看著有淡淡黑色云層緊壓著天空，跟吃飯時天空顏色相差甚遠。

周圍到處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氛圍。

那種緊張中帶著刺骨的寒意，寒意中又帶著難以解釋的害怕，就像是整個村子被一些不干凈的東西盯上，堂屋后面擺放著神臺，神臺上面點燃著的燭火也狂舞著。

明明沒有一絲風，外婆的頭發一絲未動。

整個屋子就像是成為臺風的中心，除了他們這，哪里都是狂風暴雨。

蘇外婆抬手輕輕敲著手腕處，從衣服中露出的一截細腕上刻著刺青。

刺青乍一看瞧不出什么東西，但細細端詳后，像是一塊硬幣。

那一塊肌膚向外突出，再看一下，又覺得那塊地方并不是刺青，而是真的有塊青黑色的硬幣鑲在肉里面，和外界只隔著淺淺一層皮膚。

抬手朝著那個地方按下去，似乎真的能夠感受到硬邦邦的金屬觸感。

外婆面不改色地敲著手腕處，嘴里面念念有詞。

神臺上面瘋狂搖晃的燭火開始歸于平靜。

“來者不善，這孩子到底是會招惹禍害，也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挺過去了。”

蘇外婆微微蹙眉，輕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不再去管喧囂的外界，而是闊步朝屋內走去，從炕上的棉被下面找出用朱砂密密麻麻寫滿奇怪字符的麻布，用小剪刀將麻布剪成小塊小塊的。

在屋子里找了個火盆，開始把麻布放到火盆里面點燃。

待所有的東西燃盡后，外婆又將溫度仍然炙熱的黑灰從火盆里面倒出來，在家里面的每一個角落都撒過。

不敢有任何一塊錯過的地方。

這要是讓蘇芮看見，指不定會察覺出外婆的不對勁。哪有平日里面看著被子不疊都忍不了的人，主動往家里面倒煙灰的？

這比見鬼還恐怖！

只是手里緊抓著錢幣在床上躺著熟睡的蘇芮并不知道這些，她也不清楚，一場硬仗即將風雨欲來樓。

扛著鋤頭、鏟子去菜園子路上的蘇小舅搖頭晃腦的，越想越氣，自己的外甥女怎么跟別人家的外甥女相差甚遠，人家的外甥女都是可愛乖巧型的，只有他們家這個，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按照平時這個時間，去菜園子這條路上應該是熱鬧非凡才對，但是這個時候，路上空無一人，處處透露著詭異。

但蘇小舅是一個大心臟的人。

用蘇芮的話俗稱一下，就是沒有多少腦子。

只要沒有腦子，就不會察覺到哪里不對勁，也不會覺得這個點路上沒有人是不正常的。

蘇家與菜園子相距并不是很遠，按照一定的道理，不用走多久就能夠走到，但是蘇小舅總覺得自己今天在這條道路上面走了許久，也沒有看到熟悉的，搭著架子的菜園子。

天上的太陽已經被厚厚的云層遮蓋住，沒有路燈的鄉村小道上面瞬間變得昏暗起來。

蘇小舅看著眼前忽地瞧不清的鄉村小道，后知后覺道：“今天這天氣怎么那么奇怪啊？今天早上還大太陽的，怎么吃了個午飯天氣就變成這樣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要不偷偷懶吧。”蘇小舅想著這個天氣也不適合去菜園子干活啊，說句不好聽的，種莊稼本來就是看天氣的。

要是沒有菜刀，蘇小舅還覺得那個菜園子聽天由命，說不定還能夠長出一些能夠吃的野草呢。

靠他雙手親自耕耘，說不定啥也吃不上。

這么想著，蘇小舅明智地提著東西調轉了一個方向，沒有回家，而是朝著自己平時玩的很好的狐朋狗友家里面走去。

反正也不用種地，這個時候回家說不定還要挨外甥女的罵，他大姐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走沒走，如果沒有走，到時候可能還要被人訓斥兩句。

蘇小舅脾氣不怎么暴躁，對家里面的幾個女人也不敢說什么，做事是混一點，但沒有人想要平白無故站在路邊還被人狠狠踹一腳。

這么想著，蘇小舅就非常理智地做了個決定，有這個時間，他不如去跟狐朋狗友打牌。

等到挨過狂風暴雨之后，在回家也不遲。

拖得時間越長，說不定蘇芮過一會兒也忘記她叫他出去做什么了。

蘇小舅抱著這種心態，快速調轉腳步，想要趁著雨還沒有下，換條道路去朋友家。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快到沒有注意，先前一直走不到盡頭的路悄然發生變化，像是屏障突然消失。

原先如同鬼打墻的道路消失不見，在蘇小舅轉身過去沒有多久，菜園子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小舅的身后。

它一直在那里。

從來沒有動過，目測不過是十多米的距離，這么點路，卻像是走了一萬年。

蘇外婆將門窗緊閉著，跪在蒲團上面，手里面抓著點燃香火，嘴里面念念有詞，虔誠地一遍又一遍將香煙插入神臺前面的香爐中。

但總是剛插進去就熄滅掉。

蘇外婆的面色愈發青白，連帶著呼吸都變得緊促起來。她的手微微發顫，想要從蒲團上面站起來，去拿新的香，繼續跪在神臺前面將香點燃。

還沒等她有動作，一股強大的靈力以一種無法阻擋的趨勢，從他們家的四周開始散開，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

這種腐臭味比夏日發酵的垃圾還要酸臭，蘇外婆看著緊閉的大門，呢喃道：“怎么來得那么快？”

帶著硬幣青印的手掐指一算，發現這人不是自己一個人來得，他還帶了幫手。

是除了用自己靈力和晦氣之物滋養出來的怪物，另外還有一個幫手。

這個人蘇外婆也非常熟悉，是自己已經死去的小女兒。

蘇外婆緊抓著手，神情恍惚，心頭一緊后，轉身去柜子里面找新香，一開始就顫抖的手，現在更加顫抖，連打火機都按了好幾次，都沒有打起來。

火沒能將香點起來，門卻被一股詭異的外力從外面打開，狂風夾雜著暴雨，還有那股難聞的腥臭味也飄入屋中。

蘇外婆剛想要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器物從口袋里面拿出來，無形的手就狠狠地掐上她的頸項，強大的壓迫力讓蘇外婆沒有辦法去掏口袋中放著的器物，也就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能力使用出來。

她伸手想要將那掐著自己頸項的手給挪開，剛抓上沒有實體的力量，蘇外婆就感受到了同源的振動，那是從靈魂深處法發起的共鳴顫抖。

氣息不順暢，蘇外婆缺氧到無法呼吸，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中，腳離開地面，手卻依舊緊緊抓著掐著她頸項的東西。

那種緊抓，從想要推開對方，活下去的欲.望變成一種不舍和難過。

淚水從蘇外婆的眼眶中不斷滑落，將那張看上去皺巴巴的面頰襯得委屈無比，因為缺氧，蘇外婆頭發發麻，腦子是空白的。

她的嘴唇輕顫，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的唇齒中吐出來。

“囡囡……”

“媽……媽媽的……囡囡……”

窒息感和眩暈同時襲來，蘇外婆連任何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眼前什么光彩都沒有，整個人從半空中軟弱地跌落在地上，頭磕到神臺一旁的蒲團上。

神臺的燭火熄滅。

原先還在家里面一角具有抵抗能力的神跡和氣息徹底消失，徘徊在屋外的黑暗闖進屋里。

蘇外婆面上帶著淚痕，奄奄一息。

如果這時有人從大門外面往里面看，就能夠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站在堂屋的正中間，而站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瞧不清面容，足足有兩米高的巨人站在黑衣男子的旁邊。

而最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個閃著微弱亮光的靈體。

遠遠望去，瞧不清楚臉。

但如果有跟蘇家人熟識的人，很快就會認出來那個閃著微光的靈體是誰。

是蘇家早就走失許久的二女兒——蘇玉煙。

奇怪的是，蘇玉煙整個人都渾身僵硬，眼神空洞，看上去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樣。

蘇玉煙直勾勾地盯著躺在地上的母親。

人無法從她的面目表情上分析出任何東西，又或許，現在他們能夠看到的蘇玉煙早就不再是那個承歡母親膝下的稚嫩小兒。

而是一個不知道去世多久的……

靈魂。

黑衣男人低沉的聲音夾雜著雨滴砸在青瓦磚上的聲音，急促地像是在催促著什么。